第三八六章茶道

　……

　三狗子乾別的不行，反應卻特別快，眼見族叔竄進亂石堆，他就立馬緊緊跟上。

　也不管那石縫夠不夠大，他一縮肩就接著往裡鑽，想和族叔擠擠，卻被族叔一腳踢了出來。

　慌亂之間，三狗子瞅見不遠處還有一處石縫，連忙手腳並用，一骨碌翻身爬起，一頭鑽了進去。

　周邊僅剩的七八個親兵見樣學樣，也都一矮身躥了過來，膽戰心驚地找地藏身。

　那幾個散得過遠的，還在四處張望、不知所措的時候便中了槍，有幾個躺倒在地低聲呻吟，有的早已一命嗚呼……

　不一會兒後，聽得外面明賊的放銃聲停歇，貌似沒什麽動靜，三狗子戰戰栗栗地探頭向外望去，卻瞅見有兩排火把，正從左右兩側朝這邊慢慢包抄而來。

　“來了！”

　他一聲驚叫，慌忙將頭縮回，立刻想起了方才趙國祚所言——若被明賊捉去，家人便會被連累，男的砍頭，女的充妓。

　頓時，他腦中隱現出無數曾見到過的，犯事的漢人遭到滿人百般凌虐、肆意殘殺的悲慘畫面，當即不寒而栗，止不住渾身劇顫……

　“決，決不能被抓住……”

　他口中念念有詞，一探身撿起丟在不遠處，還冒著火星子的一支火把，將火繩湊在火把上點燃，又哆嗦著取出火藥罐，將火藥倒入銃口，裝彈、杵實……

　機器人一般木訥地做完這些，他吃力地將火銃伸出亂石叢，猛地閉眼扣下了扳機，火繩頭瞬間落在了藥鍋上。

　“蓬！”

　一聲震響，一顆鉛子直直飛向夜空……

　三狗子這一銃，不僅嚇了趙國祚一跳，倒是提醒了他身邊的其余幾人。

　隨即，又有數支火銃、弓箭陸續探出石堆，戰戰兢兢地亂放起來。

　正帶著戰士們慢慢搜索過來的王棟，本來望著眼前這一大堆黑乎乎的亂石有些為難——這麽大的一堆石條石柱，藏幾個人很容易，夜色中一時很難確認韃子的方位，也不好盲目上前。

　聽見這一陣放銃聲，王棟當即大喜，這下，看你們還藏哪裡去！

　一陣手勢，留在後面的戰士們也圍了上來，幾名戰士手中的步槍紛紛開火，將亂石堆中的火力壓製住後，王棟帶著幾人迂回而上，挺著刺刀圍了上去……

　單獨鑽在一處石縫中的趙國祚聽得銃響，當即氣得直罵娘！

　“我日你大爺！”

　三狗子你個孽畜，存心的吧?

　這下完了！這還躲個屁呀?

　當即，趙國祚毫不猶豫的一竄而出，帽子都不要了，拎起長刀拔腳就跑。

　“還想跑?”

　十數步開外的王棟見狀咧嘴一笑，挺著刺刀就追。

　別說前面是懸崖，就算有路，論跑山路，你個狗韃子還跑得過小爺我?

　……

　“跳呀！”

　看著站在懸崖邊上，一臉絕望的趙國祚，王棟冷冷道，“有種你就跳，小爺不開槍！”

　“你來呀！”

　趙國祚轉過身，望著稚氣未脫，一臉青澀的王棟，色厲內荏地嘶聲叫道，“有種你與本將單挑……”

　“單挑就單挑！”

　王棟一瞪眼，叫道，“小爺怕你不成?”

　聽口氣，這個韃子還是個將軍?好好好，今天小爺就做了你！

　趙國祚見王棟上當，看了一眼慢慢圍過來的其余明賊，一咬牙將一根鼠辮繞於脖頸，緩緩舉起手中長刀……

　拚了，殺一個夠本！

　“啪！”

　一聲槍響，趙國祚長刀落地，捂著手腕跪倒在地……

　“和這狗韃子囉嗦甚麽?”

　一個成年戰士罵罵咧咧道，“不一槍斃了他就算便宜他了！”

　王棟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無奈的乾笑了下，大叫道:“綁了！”

　這個戰士可不是他的兵，而是奉命協助他們的警衛連一個班長，他可不敢開罵。

　真論起來，人家可是老資格了，早在南寧邕江邊上他入伍的時候，人家就是班長了，還為了他殺俘築了京觀。

　警衛連的兵可都是林嘯親自帶出來的，他們人人遵從林嘯的戰場實用主義哲學——能輕松解決的戰鬥，絕不犯傻冒險！

　……

　福州大捷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林嘯正在安平鄭府內，優哉遊哉地與鄭成功品茗、手談。

　這幾日，前方捷報頻傳，鄭成功的心情那是相當的酸爽。

　瞿大人和琴川侯果然沒有食言，不僅漳州、泉州兩府如實移交，延平、興化兩府也皆順利收復，開始著手派駐地方官吏了。

　眼下，隻待艦隊拿下福州，再無韃子重兵的福寧州指日可下，福建五府一州即可悉數收入囊中。

　停泊於圍頭灣的那艘大鐵船他也去參觀過了，那震撼之情就甭說了，總之就是一個字——服！

　他也沒空去疑問什麽了，反正琴川侯沒吹牛，有了這艘巨大無比的鐵船，大員的尼德蘭人就是個屁！

　故此，鄭成功天天好吃好喝招待著，變著花樣與林嘯套著近乎，不是陪著他倆遊山玩水，要麽就在府邸品茗、弈棋。

　幾天下來，相互之間混的熟了，鄭成功往往親自動手煮茶，也借機露一手精湛的茶藝。

　今日，他興致勃勃，又親自為客人泡茶，泡飲的是武夷岩茶大紅袍，這可要點功夫。

　這個時代的文人士大夫，對於品茶儀程可是十分的講究，高雅的茶藝蔚為風行，因為茶能滌蕩靈魂，使人閑潔高雅，茶道的高下，代表了文人的品位。

　不消說，鄭成功府中的茶葉都是上品，他常年享用的鐵觀音和大紅袍，都是烏龍茶中的極品，大紅袍更是號稱岩茶之王、茶中狀元。

　此外，鄭府的茶具和水也都極為考究，茶具用的是上好的紫砂壺，以及一套潔白細膩、玲瓏剔透的瓷蓋碗。

　煮水的鐵壺擱在一個做工精致小巧的小鐵爐上，一看就價值不菲，壺中煮的，自然是清冽甘甜的山泉，不僅如此，就連潔具、溫杯所用的，也都是山泉水。

　……

　“紫砂透氣性好，用它泡茶，方不失茶之原味。”

　鄭成功一邊用剛燒開的沸水內外衝洗著紫砂壺和蓋碗， 一邊淡淡說道。

　“大紅袍乃千年古樹，稀世之珍，茶之王者也……”

　瞿式耜探身抄起一小杓待泡的茶葉，觀賞著此茶的外形和色澤，還送至鼻尖下，輕輕聞了聞茶葉的香氣，讚道，“嗯……清香雅韻，帶有一股天然的蘭花香……”

　官居一品的瞿式耜出身江南名門，對飲茶的品位自然也是極高的。

　可是，看著他倆饒有興致地一唱一和，悶坐在一旁的林嘯卻插不上嘴。

　這玩意兒他可不懂！

　對他來講，茶者，解渴之物也！

　在後世，林嘯的家裡，只是極為普通的小康之家，他父親平日裡都是喝一些本地產的綠茶，哪裡品嘗得到這種珍品貢茶，到了部隊，他更是連茶都很少喝。

　所以，對於茶道，他一點都不謙虛，就是一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