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四年,劉惟伊第一次缺席朝會,還是正旦大朝會。
東京城安業坊小甜水巷劉宅一片歡慶,劉國康的誕生標志著劉家子嗣有續,這才是一個家族興旺的標志,哪怕劉惟伊突然身故,二十年後劉家依然會再次崛起。
劉家有歡慶的氣氛,但沒有歡慶的跡象,為了孕婦產婦的安靜,劉家除了春聯和衣服是新的,一切照舊,只是使勁撒錢。劉宅內外包括碧雲樓和報館正月都是雙倍薪俸,劉國康的誕生,無論大小,每人又多了一貫喜錢。
喜慶的日子依舊持續著,正月七日慕容英順利誕下一男嬰,穩婆還沒反應過來,孩子便呱呱落地,劉惟伊取名劉國平。
正月十五日柳若蘭順利誕下男嬰,取名劉國梁。
正月十八日方楊午夜子時初胎動,一直到寅時初都未能成功生產,繼母李四娘走進產房想讓方楊留下遺言。
劉惟伊不顧方虎勸阻執意進入產房,跪在床前雙手執鉗將嬰兒從產道夾出,當孩子發出啼哭之時穩婆接手,劉惟伊撲在方楊身上嚎嚎大哭,“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還小不該懷孕的啊!”
方楊將劉惟伊摟在胸前笑著流淚,“沒遇見老爺前奴就死了,能給老爺添一兒半女死也無憾,如今奴和孩子都還在,謝謝老爺。”
六尚局穩婆也是滿臉淚水,“恭喜老爺夫人,是個公子。”
方楊所出劉惟伊第四子取名劉國方。
整個東京城都轟動了,起居郎劉惟伊一月內連得四子,妾室方氏難產本是一屍兩命的結局,起居郎親自動手將嬰兒自母體內取出,妻兒俱全。
延和殿外,剛一下朝寇準便從袖內掏出東京晨報翻看,李迪在一旁打趣道,“相公是怕起居郎報一箭之仇?”
寇準不由笑道,“北朝蕭駙馬離京時萬人歡送是錢大人的功勞,跟本相一點關系都沒有。現在看的是晨報特刊育兒寶典,你說一個起居郎還管著生孩子的事情,是不是比政事堂還忙?”
李迪直接從寇準手裡奪過報紙一睹為快,“如果是起居郎寫的育兒寶典確實應該拜讀,下官昨日便向周懷政求證過,六尚局穩婆親眼看見劉惟伊助產。”
“生孩子都會,以後朝廷沒我們這些老家夥的事了!”
李迪笑道,“下官可還年輕,相公不是一直不服老的嗎?”
寇準搖頭晃腦,“不服老不行啊,本相連產房都沒進過,起居郎已經在幫人接生。”
“二十文錢!”李迪突然發出一聲驚歎。
寇準直接向身後的親隨張文質問道,“今日的東京晨報賣完了嗎?”
“啟稟相公,四十萬份已經售賣一空,報童還說明日依舊會出育兒寶典售價五錢。”
李迪長歎一聲,“起居郎生個孩子都能大撈一筆,難怪陛下願意出百萬貫買東京晨報一半的股份,下官弄不明白的是東京城不過百萬人這報紙怎麽能賣四十萬份?”
“複古若是知道晨報日落前能運到河南府、應天府就不會這樣想了,大宋十八路,哪路沒有東京晨報?無非早晚!”
李迪扭頭看看四周無人低聲說道,“聽說去年十月兩浙路長洲縣有商人出兩百萬貫買東京晨報。”
寇準臉露譏諷,“劉惟伊只和錢惟演有往來,真定曹家他都不去,打定主意只靠陛下。丁謂出兩百萬貫無論是想買還是想示好,對於劉惟伊來說都太少,這人好色不好錢!”
福寧殿內。
趙恆滿臉喜氣,劉惟伊連得四子對他來說是個莫大的鼓勵,楊淑妃肚子越來越大,他對再得一子的信心就越足。
“家裡還有四個待產孕婦,靖康在朕身邊能呆的安心?”
“牽掛是肯定的,待在家也無濟於事,臣又不能生,有什麽事往回趕一樣的及。”
“朕沒想到靖康真能進產房,也沒想到真能把母子從鬼門關拉出來。”
劉惟伊有點得意的笑道,“陛下只看見我救人,沒見過我日夜苦練,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獲。”
“朕和政事堂籌劃了三個月,不知道北朝皇帝什麽時候能對夏蕃動手。”
“北朝皇帝真要是現在動手,我大宋反而措手不及。”
“糧草由東京發往鄜延路最慢也不超過十天,怎麽會措手不及?”
“以往我大宋都是被動作戰,無過便是功,這次主動出擊就不能等到開戰再輸送糧草。要想更有底氣的出擊,糧草就要如山一般堆在前線,華夏商會現在就會從各路購買糧食向鄜延路輸送,開戰時百姓以錢代征即可。”
劉娥笑道,“現在購買糧食提前送到鄜延路,商會應該不會虧錢,靖康又要大賺。”
“娘娘此言差矣,要是北朝皇帝不對夏蕃動手商會肯定血虧,這就是風險投資高風險高回報。提前備糧,開戰後只要糧價穩定,國內就不會有恐慌情緒,說不定打到最後糧食價格還會暴跌。”
“朕從來沒聽過,兩國交戰糧價還會跌。”
“陛下半年內肯定會第一次見到,我大宋每收復一州之地糧價便會應聲下跌,因為寧夏七州沒有田賦,會成為我大宋另外一個糧倉。”
天禧四年正月二十日,華夏商會召開第一屆年會,新落成的三層會館一樓坐無虛席,李士衡代表趙恆出席。
滿場都是恭喜發財之聲,商會主席高三起先做工作報告,然後是副主席閻中正做驛館轉運站建設進度報告。
劉惟伊最後做總結報告,第一句話全場便炸了鍋,“聽說有個姓石的和姓高的勾結起來踢黑球,光黑哨錢就收了萬貫以上,還不算押注博戲,你們這是在搶商會的錢知道嗎?也就是說在座的每一位都被你們搶了!”
高繼宣昂首挺胸仿佛不姓高,石元孫左右張望正在尋找姓石的,火氣暴躁的就要上前動手揍這兩個不要臉的。
“大家安靜,再喧嘩就不用分紅了。”
劉惟伊震住眾人後繼續說道,“陛下是大股東,你們搶。北朝蕭駙馬投了五萬貫,你們也搶。我已經向陛下建議二位明年出使北朝揚我國威,但願兩位能完整回國,不會缺胳膊少腿。”
“不說這些糟心事,還是先說說分紅,正副主席在年薪基礎上多發四成算是分紅,股東也是如此。明年的分紅大概還能再翻一倍,請大家拭目以待。現在說說高繼宣和石元孫的事,以後兩人只能享受分紅不能參與決策,明年的年會也不用來了,反對的請舉手。”
全場哄笑,只有兩個當事人舉手。
劉惟伊也忍不住發笑,“既然全體同意,我就和他們私下談談, 免得貽笑大方,年會到此結束,諸位請自便,查帳散會均可。”
會館三樓,劉惟伊毫不客氣的問道,“兩位為什麽反對?”
“又不是傷天害理,這是屬於規則漏洞,大不了賠錢!”高繼宣理直氣壯。
“我們願意退錢。”石元孫勇於認錯就是不改。
劉惟伊搖頭,“這樣不夠,退錢是應該的,懲罰也必須有。你們兩個得去佔城買糧,閻中正主事,你們兩個鞍前馬後即可。”
“太遠了。”
“大不了多退點錢。”
劉惟伊一聲冷笑,“明日啟程赴佔城,你們要是不走,就出使遼國,說不定就會酒後落水、馬失前蹄。如果買糧之事辦好,回來就是蹴鞠協會正副主席。”
一聽主席二字石元孫精神百倍,“蹴鞠協會主席是什麽意思?”
“以後哪隻隊伍能上場,誰和誰打主席說了算。”
高繼宣一把拉開石元孫,“他不行,南蠻子他壓不住。”
石元孫大怒,“你請老子吹黑哨時還說老子有擔當!”
劉惟伊一陣頭痛,“誰辦的好誰是主席,我會聽閻中正評價,早去早回。”
翌日清晨高繼宣和石元孫到了外城東水門碼頭,還沒和家人告別便被皇城司親從官推上船,江德明一臉陰沉的看著二人仿佛有殺父之仇。
片刻後劉惟伊上船送行,在江德明耳邊輕輕說道,“江押班不要惱怒有百萬石以上可為入內都知。”
八艘漕船滿載銅錢揚帆南下,此去旅途七千裡或許一去不回,或許滿載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