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正言劉煜反覆思量尋找漏洞。
劉惟伊隻好唱獨角戲,“啟奏陛下,言事無罪,但劉正言誹謗臣,臣向他索賠一文錢!”
曹瑋越看越歡喜,自己能動手,這女婿能動嘴,合在一起就是文武雙全!
一文錢?劉煜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陛下明鑒,臣忠膽為國,豈能受如此羞辱?”
“羞辱?右正言身為中書諫官本職為拾遺、補闕、司諫、正言,然後才是糾彈,劉正言你捫心自問,本職工作可曾做好?輕重緩急能否分清?”
劉煜一臉不屑,“劉禦史,本官彈劾禦史台兩禦史詢私逾矩,執法犯法,不是讓你來指導諫院該如何行事?”
“劉正言司戶部句院才讓下官有可指導之處。我禦史台眾禦史身無兼職,隻為陛下張目監察百官,既無兼職便不理政務,何以讓劉正言時刻盯著禦史台?”
“台院之內禦史日常行事,在劉正言眼裡無所遁形,請問劉正言到底居心何在?你時刻盯著禦史台到底是為陛下盡心還是為他人盡力?”
劉煜一臉慘白,“陛下,臣身為諫官,只是以事論事,並無私心!”
話音剛落劉惟伊隨言而上,“言事無罪,請陛下不要責怪劉正言,也請劉正言不要拿雞毛蒜皮之事耽誤百官早朝。”
“本禦史也知道劉正言一直仰慕潘樓嚴蕊,卻礙於李侍郎不敢行事,但本禦史從來不拿這些俗事煩勞陛下和百官,請劉正言歸班,不要耽誤百官時間,左諫議大夫孫大人還有正事要奏!”
劉惟伊說完再不停留,倒退歸班,被章頻一臉我服了的表情,看的滿身雞皮疙瘩。
殿內李迪頗感無奈,這是躺著中箭,不過這劉煜真想敢搶老子的女人?
禦座之上,趙恆面無表情的說道,“劉卿歸班,此事以後再論!”
有了劉惟伊的一通話,再也無人敢搶在孫奭前面。
孫奭兩次呼吸後見無人上奏,隻得出班向北深揖,“臣孫奭,請奏。”
趙恆點頭,閣門使出列高喊,“左諫議大夫孫奭,禦前奏對!”
“臣孫奭啟奏陛下,永興軍都巡檢使朱能,奸邪小人,亂言祥瑞,妄圖屈至尊迎拜,上自朝廷,下及閭巷,無不痛心疾首,反唇腹非。天且無言,安得有書?天下皆知能所為,請陛下斬朱能,以謝天下!”
殿內一片嘩然,這老頭直接要殺朱能,但又不提寇準,這是什麽意思?
樞密直學士、右諫議大夫、給事中兼太子賓客王曙,向前一步郎說道,“臣王曙,請奏!”
閣門使出列高喊,“樞密直學士王曙,禦前奏對!”
“臣王曙啟奏陛下,孫大人所言甚過,自大中祥符元年以來,數次天書降臨,皆被陛下奉迎至秘閣,後又建玉清昭應宮供奉天書。如今國泰民安,又有天書再度降臨,此乃天意,也是民心相向,何來民怨之說?進獻祥瑞而罪死,民間再有祥瑞何人敢獻?萬邦來朝難道隻帶俗物?請陛下三思!”
趙恆嘴角抽動,果然是寇準的好女婿,這就把朕拖上了!
而後再有右正言諫章兼太子右諭德魯宗道上疏,“天道福善禍淫,不言示化。人君,政得其理,則作福以報之,失其道,則出異以戒之,又何書哉?臣恐奸臣,肆其誕妄,以惑聖聽也。”
滿朝重臣輪番而上,若是朱能在此必會無疾而終,王曙所言無人跟進,他盡了心意見勢單力薄,便偃旗息鼓,靜待皇帝趙恆做最後決定。
趙恆看著殿內文武百官,略感欣慰,心中哀歎,騎虎難下啊!耗資億萬貫的玉清昭應宮就聳立在東京城,歷次天書皆供奉於內,實在推不掉的話,此次天書便不入宮內秘閣,直入玉清昭應宮?
終究無人提及寇準,若無此人作保,何來天書進獻之事?
劉惟伊對著身邊的章頻努嘴,示意他上,章頻隻當看不見。
“臣劉惟伊請奏!”
閣門使出列高喊“監察禦史劉惟伊,禦前奏對!”
“臣劉惟伊啟奏陛下,王曙王大人所言極是,……”
嗡的一下,殿內驚歎議論之聲四起。誰知道你劉惟伊是不是因為看上寇準的某個妾侍,卯住勁和他對著乾,你會說寇準的好話,鬼都不信!
王曙一臉狐疑的看著劉惟伊,難道你見嶽父快回東京,準備提前依附?
突然被打斷劉惟伊隻得重新說道,“啟奏陛下,王曙大人所言極是,如今大宋國泰民安,我朝黎民皆希望陛下長命百歲,如今陛下身患風疾疼痛難忍,醫官束手無策,幸有天書降臨乾佑,臣願替陛下奉迎天書入宮,必能令陛下龍體安康,讓天下萬民安心!”
這下熱鬧了,這是要把寇準往死處逼,那些本來準備和稀泥的官員也不再附言。
趙恆坐立不安,朕要不要先進後殿喝點茶水,再出來?
王曙沒有給趙恆這個機會,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劉惟伊釘死寇準!看這情形,誰都不願意趟這灘渾水,只有他親自上陣,“臣王曙請奏!”
“劉禦史,天書只是祥瑞,不能治病!”
“那能強國?”
“不能!”
“能強兵?”
“不能!”
“能風調雨順?”
“不能!”
“能返老還童?”
“不能!”
“能教化萬民?”
“不能!”
“能治河?”
“不能!”
“能吃?”
“不能!”
“能擦腚?”
“不能!”
殿內一片哄笑,就似在象棚看了一場大戲。
王曙一口氣沒緩過來,差點氣暈過去。
劉惟伊深揖,“啟稟陛下,擦腚尚且不能,就敢言祥瑞,此乃欺君不赦之罪,請依王大人所言,斬朱能以謝天下,作保之人共罪,男子流放海州,女子沒入教坊!”
滿殿嘩然,劉惟伊果然是盯上寇準的某個妾室,色膽包天。
王曙終於緩過氣,“天書能擦……”
趙恆終於忍不住,拂袖而去,入了後殿方才開懷而笑,滿朝不成體統,他忍的太過辛苦。
殿外依舊。
“天書能做什麽,請王大人告知”
王曙什麽話都不想再說,一世英名付諸流水,只是揮舞起手中的笏板。
劉惟伊終於被人手執笏板指著鼻子,急忙安慰王曙“王大人,不要遷怒,我只是問,又沒逼著你回答!”
丁謂替劉惟伊解圍,“兩人大人歸班吧,陛下出來再議。”
曹利用、丁謂、李迪、馮拯等一眾宰執被召入後殿,兩刻鍾後四四道詔令當朝宣布:
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永興軍府寇準,即日起奉天書進京。
殿中侍禦史章頻兼三司度支判官。
監察禦史劉平兼三司鹽鐵判官。
監察禦史劉惟伊兼契丹接伴使,假少卿監。
文武百官嘩然,禦史台竟然另辟蹊徑打出一片天,名和錢都已在手。
劉惟伊拒絕奉詔,請對於文德殿。
馬亮想攔都攔不住,心中氣惱,禦史台都是些什麽人?不是獨立特行就是相擊為毆。特別是劉惟伊,假少卿監可是升遷的前兆,他竟然拒絕奉詔!老子才當了不到半年的禦史中丞,屁股都還沒坐熱呢,早晚要被你們連累!
劉平和章頻出了東華門,臉上的爪印都還沒消,立刻勾肩搭背,就像是失聯幾十年的親兄弟。馬亮也不想搭理他們倆,相爭為鬥,竟然兼了肥差,這禦史台隊伍該怎麽帶?
文德殿後殿。
自從張景宗白得兩萬貫,看劉惟伊就順眼多了,已經備好白水一杯,劉惟伊見禮後,一飲而盡,這才向趙恆和劉娥說起拒絕奉詔的原因。
趙恆對他如此行事有點不解,“秋試已經過去有些天了,不能等明年?現在才想起鎖廳試,卿是不想與遼人打交道?”
“陛下,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現在想起也不晚。對於遼人臣並無惡感,他們能遵守檀淵之盟,就值得臣以禮相待,陛下若是允我鎖廳試,接伴之事,一定讓陛下滿意!”
“怎麽才能讓朕滿意?”
“以禮相待,進退有度,讓他們賓至如歸不想回,覲見之時對陛下恭敬有加,臣還會拉上蕭材律一起,這樣更有利於交流,更有利於了結契丹國內詳情。”
趙恆點頭讚許,“賓至如歸就足夠,該走時絕不要留,契丹使者是進了東京城就不想走,朕派人出使契丹還得封官許願,加請求。前些天朕為了說服呂夷簡和陳堯佐出使遼國,可是廢盡心思。”
“契丹一到冬季就苦寒難耐,體弱的話還真不適合去。臣已經為陛下和娘娘各備一件冬衣,極為防寒,準備在承天節作為生辰禮進獻給陛下。”
“極為防寒?”
“陛下若是穿上冬日也能出外走動。”
劉娥升生起好奇心,“什麽做的?”
“羽衣,但不是娘娘見過的那種,不適合流傳出去。”
趙恆靈光一現,“卿是說此衣更適合北地?能在極寒天氣行軍?”
“陛下英明,待我大宋兵強馬壯之時,便將此衣推行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