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三年正月十七,上元節三天假期過去,東京城開始正式運轉,各個衙門的辦事效率漸高。
禮部祠部和鴻臚寺道錄院有開封府作前車之鑒,態度相當端正。
劉惟伊剛進察院公廨,禮部祠部司曹李世勳便登門拜訪,先痛斥妖道亂法又自我反省監督失察,最後言真意切的說道,“劉禦史也應該知道,禮部也就是個掛名,大部分的職權都被太常禮院、太常禮儀院分走,全靠祠部過活,請劉禦史放禮部上下一條生路。”說完遞上二十張度牒以示誠意。
劉惟伊抽出十張送回去,“禮部這麽淒慘本官也不好意思多拿,只求祠部一件事,以後有人再敢自稱神異,請先送至禦史台察院驗證,腿打斷能重生,本官為祠部擔保上奏陛下。”
李世勳一身輕松出了禦史台,劉禦史其實挺好說話的,辦事也地道,禮部上下再也不用擔心步開封府後塵了。
鴻臚寺道錄院左街道錄孫傳明,躲在禦史台外看著祠部司曹滿意而出,暗之慶幸果然可以談!只要有希望就成,醞釀情緒後一臉悲痛走進察院公廨,深刻檢討後說道,“度牒錢禮部收,爛事都落在道錄院頭上,整個鴻臚寺都是清水衙門,劉禦史有什麽需要鴻臚寺效勞的請直說,鴻臚寺上下勒緊腰帶也會做到。”
劉惟伊動情的說道,“鴻臚寺的確是清水衙門,今後嚴禁家廟野觀即可。只有一點要求,鴻臚寺需向萬國索要本邦特有農作物種子,交由本官試種。”
孫傳明瞬間眼紅,“劉禦史時刻不忘操心國事,鴻臚寺上下必會以此為念,全力以赴完成劉禦史所托!”
劉惟伊留下五張度牒,待將來全真教擴張,剩下的三張歸馬亮,兩張歸杜夢楨。
察院將馬奉先一案案卷移送大理寺,再報審刑院審核,然後入政事堂,最後交由趙恆勾決,玄天觀一事就此過去。
正月十八,皇帝趙恆在崇政殿接受大宋各路貢舉人四千三百人參拜,劉惟伊以開封府貢舉人位列其中。
貢舉人一夜過後便只剩下四千三百二十九人,郭楨瞞喪入試,被人揭發除名,今生仕途無望。
馬亮特意給假十天,讓劉惟伊全心全意備戰省試。
劉惟伊便有了時間在家和城外體育場工地奔波,幾千人同時見證貢舉人的刻苦攻讀。
佔地八百畝,圖樣又是如此新穎,三司修造案推官吳詡沒有劉惟伊在場根本不敢開工,他可是知道趙恆投了二十五萬貫的私房錢,還有京中無數權貴勳貴,最少也是投入萬貫。劉惟伊不在場指點,他寧願辭官也不願動工。
劉惟伊也把體育館之事看的比禮部省試更重要,當即把劉宅工地上的匠人換出一半,培養熟練後再換一半,大批匠人在劉宅工地和體育館工地流轉。
十天過去,體育館工地剛夯實地基、挖好基坑,別的都還沒來得及做,劉家新宅高三十六尺的主體建築便已聳立在安業坊內,盡管看上去有點像開封府的牢房。
石元孫是第一個非建築人員登上新宅三樓,護欄都還沒安裝,上樓就是一陣鬼哭狼嚎。劉惟伊細細一聽竟然是楊令公別折太君,只是唱的別具一格。
石元孫下樓之後便要預約,想蓋一座更高的。
劉惟伊斷然拒絕,在正宗水泥沒造出來之前,不會考慮高於三層的建築。
石元孫退而求次預定三層樓,然後興高采烈的回家,完全忘了所為何來。劉惟伊也樂的清淨,明日就是省試他還想早點休息。
傍晚時分寇準和丁謂相攜而來,正是為這不到二十天主體便已經竣工的三層樓房。
劉惟伊盛情相迎,寇準似笑非笑的點頭還禮,丁謂依然親切有加。
“佔地兩畝、高三十六尺,二十天就能建成,還是第一次見,聽說還是靖康手把手教的,老夫自愧不如”
丁謂搖頭歎氣的說道,他以重建皇宮為傲,清挖疏埋皆是神來之筆,只是和劉惟伊新宅比起來就有點相形見絀。
劉惟伊側身引他們進內宅,然後再由馬場進新宅。
元初在內宅迎候,寇準丁謂對視一眼,輕輕拱手算是還禮。
丁謂暗自感慨,寇準是真變了,擱在十年前怕是會哼一聲還禮,這就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寇準看見馬場之上的情景著實吃了一驚,一群不到十歲的女孩正在蹴鞠!見到劉惟伊路過也沒停下,叫了聲老爺便算行禮,寇準走在後面明明聽見一道童聲說,踢啊,你把球踢到老爺屁股上老爺才會喜歡你。
丁謂也是一臉奇怪,為難李士衡的稚女便是這樣教出來的?
新宅樓內,寇準看的是大概,丁謂看的是門道,樓內處處令人耳目一新,時不時的要求劉惟伊作講解,眼睛已是越來越亮,待三人登上三樓,已是能看見一半東京內城。
寇準好奇道,“這高度劉禦史也不怕違禁?”
“下官問過陛下這高度不違禁,而且此樓建好,將以極簡實用為主不求美觀。”
丁謂接過話題,“靖康可知此樓意義何在?”
“建城建牆的話,這種水泥還不太夠,但肯定比糯米漿好而且造價低廉,要先住上一兩年看看耐水程度和抗風化程度怎麽樣。”
寇準疑惑的看著劉惟伊,“水泥強過糯米漿還不算好?劉禦史還能將水泥做的更好?”
“現在的水泥只能建牆建樓,好水泥可以造橋鋪路。”
寇準繼續問道,“好水泥難在哪裡?”
劉惟伊沉思片刻才說到,“寇相公肯定知道磚窯,好水泥說簡單點就是把一塊石頭放在磚窯裡面和燒磚一樣燒幾天,拿出來磨成粉狀基本就成了。”
丁謂歎氣,“這樣看來好水泥價格過於昂貴,不易推廣。”
劉惟伊點點頭,“確實如此,但可以修橋,例如在黃河之上架一座平橋”
寇準笑道,“黃河之上架座橋是給遼人準備的嗎?”
劉惟伊胸有成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寇相公沒聽過嗎?下官就不信,一座百尺寬的橋還沒有一條千余裡黃河好守?兩軍橋上決戰,十萬匹馬和一萬匹馬有什麽區別?”
街道上,寇準語帶蕭索,“十年了,朝堂之上英傑倍出,老夫離開的太久!”
丁謂並馬前行,“下官每次見他感覺都不一樣,初見只是懵懂,再見已成璞玉,如今鋒芒畢露,先買煤礦,後獻煤爐,再以煤渣全水泥之事,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自愧不如啊!”
“公言,這才三環而已,體育場便是第四環,明日老夫便去親眼看看何為第四環!”
劉宅內,甘藍撅著嘴痛罵寇準和丁謂,“那兩個老頭看起來都不像好人,明天就要上考場了,還要耽誤老爺休息時間,落第的話便讓他們賠!”
若蘭作勢要撕甘藍的嘴“不會說話就別張嘴,真要如你所說,讓老爺休了你。”
甘藍捂著小腹,“若蘭姐姐放過我和孩子吧,是老爺的親身骨肉。”
慕容英看她們作怪差點笑彎了腰,正想扇風點火,突感一陣惡心,勉強捂住嘴跑到屋外,只是乾嘔什麽也吐不出來。
劉惟伊連忙起身追出去蹲在她身旁,遞過去一杯水,“先漱漱嘴,今日又去外面買兔肉了?”
慕容英搖搖頭,“沒有,就是惡心想吐而已。”
劉惟伊大喜,“甘藍快來看看,慕容是不是懷孕了!”
宅內女眷紛紛上前,連何芳心蘊都跑出來加入圍觀行列。
人群中的慕容英有點緊張,鼻尖滲出一滴汗珠,看著甘藍一臉嚴肅,竟然感到無比親切。
良久,甘藍才放開慕容英的手,有氣無力的說道,“慕容姐姐懷孕了。”
劉惟伊刹那間心頭一片空白,上前將慕容英緊緊擁入懷內,淚水止不住的湧出,哽咽道“我有孩子了,我終於有孩子了。”
甘藍也哭了,哭的特別傷心,“老爺偏心,慕容姐姐入宅插隊,懷孕也插隊,老爺還說奴只要把腿舉高,肯定會最先懷孕,難道是因為慕容姐姐腿長嗎?”
屋內一片哄笑,劉惟伊也是哭笑不得。
若蘭連忙抱住甘藍,捂住她的嘴,“別胡說,以後老爺天天陪你,直到懷孕為止!”
被擠在最外圍的心蘊,看著何芳,搖頭歎氣,“腿這麽短,難怪老爺不喜歡你,老爺喜歡腿長的!”
何芳看看自己的腿,再看看心蘊,再也抑製不住悲傷,哇的一下哭出聲來,“我的腿短,老爺不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