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澶淵之盟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縱然有人視而不見,萬千黎民卻是心中明亮,千秋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趙恆起身拂袖而走,若真的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這些年東封西祀又是為了什麽?眼角一絲濕潤,進了寢殿。
“給劉大人賜座吧!”劉娥也隨著起身而去,對一邊的張景宗吩咐道。
張景宗喚來門外的內侍,取來小墩子,“垂拱殿內,八品得以賜座,劉大人是第一人!”
劉惟伊拱手謝過,毫不客氣的坐下,是真的累,也不想客套,“謝過張都知,想是張都知是沒見過下官這般膽大的,也是陛下寬厚,方容我放肆”
“年少有為,有膽有識,我家茂實比劉大人虛長幾歲,卻是相差甚遠,如今隻為陛下殿直”張景宗有些感慨。
誰不知道你那妻子是趙恆所賜?所賜之時竟然懷孕了,明顯是陛下的種,若不是陛下當時正處孝期,怕是直接封皇子了,也算是千古美談了。
“張都知說笑了,下官隻能算是幸進,張公子怕是厚積薄發。”
“非也,劉大人視野開闊,格局不一樣,茂實若是將來有機會和劉大人共事,還請劉大人多多賜教才是。”
“張都知放心,指教絕不敢當,隻能是交流,必是毫無保留!”
“幾十年了,陛下從來沒有如此失態,沒想到啊,同樣一件事,換個方向來看竟有鬥轉星移之效!”
“立場不同,有人求名,黎民百姓隻是求命而已,一家平安三餐溫飽即可,沒有那麽多的大道理,質樸務實”
“好一個質樸務實,卿求的又是什麽”趙恆已是更衣而出,劉娥跟在身後。
“妻妾成群,兒孫滿堂”
“朕可是聽說,卿今生不複漢唐國土,絕不提筆寫詩,竟然不是卿所求”
“那時臣為布衣,不敢憂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所以剛做監察禦史便訛了曹卿萬貫?”
“陛下,這你可是冤枉臣,臣開始隻是想有五千貫就不錯了,肯定是曹相公覺得陛下親授八品值萬貫。”
“辯才無雙啊,不當禦史真是可惜了,慧能王欽若涉科舉泄密一案卿怎麽看?”
原來,任監察禦史是為了王欽若,略微沉吟“就以王欽若涉親屬慧能侵吞相國寺寺產一案為基準,王欽若沒收非法所得,慧能法辦。”
“可,卿失憶又無所居,既為娘娘子侄,借住於外,有失體統,朕賜你兩萬貫在裡城買座宅子吧。”
“謝過陛下,長者賜不敢辭,隻是臣剛得萬貫,已是夠用,能不能把錢換成別的?”
“換成什麽?”
“臣字體太過難看,想求本字貼練習”
“倒是想換好東西,朕所藏字帖可是千金難買”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賜墨寶一幅,臣覺得字裡行間磅礴大氣,已是臨摹好幾天,就是字數太少,不知皇后娘娘能否多賜幾幅?”
“剛說卿不當禦史可惜,現在看來朕還是走了眼,筆墨伺候,讓劉大人寫幾個字娘娘看看,能否入眼”
這還真是獻醜啊,劉惟伊想了想,扭扭捏捏寫上: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趙恆從劉惟伊握筆之時,便忍禁不住,嘴角微笑,劉娥看著也是莞爾一笑,這練字之路可是任重道遠,這徒弟怕是收不得,丟人!
十個字,劉惟伊寫完已是臉龐微汗,從記事起家裡的春聯都是買的,毛筆字每天都能看見,
關鍵是從來沒練過。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趙恆卻是笑出聲了,“景宗啊,去看看外面下雨了嗎?”
“不光想蹭字,還想蹭飯?卿是第一個要求朕留飯的”
“陛下,請看”劉惟伊提筆在紙上點了點。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咦”卻是劉娥也起身過來,點了一下,意思全變了,這符號卻是和藥盒上一樣。
劉惟伊繼續提筆,這次重新寫了下,直接加上了標點: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寫完退到一旁,朗聲說道:“臣受陛下和娘娘厚愛,無以為報,我大宋以士立國,讀書人越多,忠君報國之人越多,請陛下推廣此符號,用以文章斷句,使讀書人更能明意而行”
皇城司內,
“那劉惟伊還沒出來?”周懷政問道,
“回都知,進去已有一個時辰三刻了”內東門巡視親從官答道。
周懷政暗暗咬牙,幸進之徒,太子登基後總有你哭的,“腰牌做好後,早點交予劉大人,這樣進宮也方便點。”
那人連忙稱是,不是你說要卡一卡的嗎,聖眷啊,誰也不敢擋,難道這周大人將來真會如傳聞所說?
“大善,此舉必將開文章書籍之先河,有這幾個符號,文章不再難懂,卿所獻值得朕留客,景宗,吩咐禦廚房,今日就在紫宸殿賜宴劉卿”
“卿既懂養身之術,去後閣看看清兒和志衝吧,朕希望她們能一生安康”
內侍將劉惟伊引至殿後後閣,庭院不大,滿院金菊,清香撲鼻,
“哇,法師!”果然小迷妹從秋千上蹦了下來,向著劉惟伊跑來,“見過二位殿下”熊孩子千萬別亂說話,劉惟伊暗自祈禱。
“殿下以後叫臣劉惟伊就可以了,臣現在每天都要吃肉,做不得法師。”
“為什麽不做法師?”
“因為大多數人出家,都是因為吃不飽肚子,自陛下登基以來,百姓逐漸豐衣足食,也就不用出家更不用賣兒賣女,能吃飽,誰願意當和尚?”
“賣兒賣女?”趙志衝也跟了過來,滿臉的不可思議。
“是啊,賣兒賣女還算好的,至少都能活著,前朝末年,兒女都賣不出去,隻能易子而食”
“什麽是易子而食”趙靜不解。
“就是你煮我家的孩子吃,我煮你家的孩子吃!”
“啊!”數聲驚叫。
“劉大人請慎言”一邊侯著的李蘭終於忍不住了,這和尚唯恐天下不亂啊!
“兩位殿下是天之驕女,豈能不知民間疾苦,難道李尚儀不知,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我大宋君明臣賢豈能重蹈覆轍?”劉惟伊一臉剛正,嚇的這熊孩子離我遠遠的,才安全。
“兩位殿下是女兒身”
“女兒身怎麽了,男女俱是女子十月懷胎而生,誰也不能說女子不如男,李尚儀不可小瞧自己!”
“哇”不是趙靜,也不是趙志衝,李蘭哭了出來,梨花帶雨。
這劇情不對啊,劉惟伊好納悶,明明是嚇唬兩熊孩子的,你這麽大的人,說哭就哭,哭的四周的內侍宮女都是滿臉同情。
“別哭了,禦史的嘴可不是你能招架的,下去洗洗臉”元初自廊下款款而出,腰以微步,裙擺拖地,腳底似有蓮花般一步一開!
“見過元大人”完全就是少女時代的青霞妹妹,隻是更加柔美,劉惟伊一禮之後,雙眼不停打量元初,說話不看著人的眼睛是不禮貌的。
元初對炙熱眼神視而不見,旁若無人的問“劉大人有禮了,可為兩位殿下檢視過?”
“未曾開始,元大人可是有事?”
“醫官使秦澤覲見陛下,專為劉大人而來”
這是擋人家的路,山頭主義竟然找上門了,關鍵時刻啊,還是帶上小迷妹吧,始終有點心虛,感覺像後世的保健品遇見藥品。
“請兩位殿下同去,想必醫官使為殿下而來”
元初微微頷首,牽了趙靜和趙志衝,向殿內走去,劉惟伊隨後,看著元初身姿背影,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紫宸殿內,禮畢,劉惟伊看著五六十歲的秦澤仙風道骨醫術不知道怎麽樣,賣相卻是極佳,應該不會太為難我吧。
“這位就是劉大人吧,沒想到如此年輕,請問劉大人,陛下的食譜更改是何藥理?靜殿下風寒,所服何藥,是何藥理?陛下身系天下安危,老朽代翰林醫官院全體醫官,向劉大人請教!”秦澤直奔主題。
果然來了,劉惟伊見趙恆默許便說道“臣願意解答秦大人疑問,隻是還請陛下先恕醫官院全體醫官無罪,否則臣不敢回答。”
秦澤聞言氣的吹胡子瞪眼,仙風道骨也維持不住了,這劉惟伊好大的口氣竟說敢言我醫官院全體醫官有罪, 氣道“劉大人好大的口氣,不知師從何人,學醫多少年?”
劉惟伊並不接話,隻是低頭不語。
趙恆見劉惟伊胸有成竹,並不搭話,隻是等他許諾,
難道真有蹊蹺?望向秦澤的目光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刺人。
秦澤卻受不了這樣的眼神,當下上前深揖“若是劉大人所言符實,臣認罪擔責,反之請陛下治劉大人誣陷妄言之罪!”
趙恆眼神更冷“劉卿是禦史,風聞言事是本責,怎可言罪?至於醫官院,無心之罪可恕。”
“謝過陛下”劉惟伊行禮後,面向秦澤“請問秦大人,大人醫術是否家傳?是否可以外傳?是否可傳子女?”
“這與病症無關,劉大人!”
“大有關聯,還請秦大人回答!”
見趙恆不置可否,秦澤咬牙答道“家傳,傳子不傳女。”
“秦大人想必是望聞問切俱精通,請問大人,切脈一項何時有所成?”
“十二初學,三十方有小成”
“大概給多少人切過脈,才有小成?”
“不像劉大人少年天授,老朽學醫十八載,切脈萬人以上才有小成!”
“比不了秦大人精通藥理,下官隻是懂養身明藥道而已,請問秦大人家有兒女幾人,可有夭折?何人所出?身體可好?”
“此事與殿下之病無關”
“有,請大人回答!”
“小女六人,為一妻二妾所出,身體尚好,並無夭折”
“請問秦大人,陛下六子,隻余一子是何故?”一語既出,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