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
一道清脆的稚嫩聲由不遠處傳來。
要不是這幾天吃的不錯,又抱著廊柱,劉惟伊差點暈倒,就這也是兩眼金星,差點忘記這個小叛徒,看上去乖巧可愛小綿羊,轉身就把自己賣給劉娥,現在這麽多人看著,你叫我佛祖,我是貓,命也不見得夠用啊。
“公主,慎言!”尚儀李蘭追著趙靜出來。
片刻趙靜已在劉惟伊跟前站立,由於深秋衣衫較為厚實,小跑了幾步,臉龐紅通通,額頭微汗,明眸善睞,一眨一眨的看著劉惟伊,眼內流光溢彩,仿佛寫著,你就是佛祖絕不會錯,如同初次見面一般。
劉惟伊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小祖宗啊,兩個人的時候你叫我爹爹都敢應,現在這麽多人,你是嫌我死的慢?你現在活蹦亂跳的,有我跨越千年送藥之恩!
“殿下若是再亂叫,我就隻有撞死在殿柱上以示清白,至於救了殿下一命,下輩子再算吧”劉惟伊揖手屈身,湊在趙靜身旁,繃著臉咬牙切齒,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眼看趙靜紅了眼,就要哭出來的樣子,不由松了一口氣,隻要你不亂說話,哭也比我死好啊!
“殿下若是信奉佛祖,叫劉大人法師也可”一道天籟之聲傳來,對於劉惟伊來說可是救命之恩,直身扭頭,
二十六七的女子上衣下裳俱為淺紅連為一體,斜襟高領寬擺齊地,綽約多逸,面部未敷一絲一粉,眉目未著一筆一畫,秀發挽於頭頂L頭蓋之如同高冠,一眼望去皎如秋月孤高清絕!
撲通撲通心跳又加速了,這次不是怕的。
“法師!”卻是趙靜受不了劉惟伊凶神惡煞的樣子,終是改口後向紅衣女子跑去。
“這是司宮令元大人”尚儀李蘭一邊介紹,後面小聲加了句“正四品”
“見過元大人”劉惟伊聞言知意,抱手一禮。
“劉大人有禮了”元初微微屈身,牽了趙靜的手,走回殿內。
“還請劉大人不要四處張望,此處乃宮城和皇城交接之殿,殿下和太子有時會來此問起居”李蘭多說了一句,臉頰緋紅,跟著離去。
“又沒看你,你臉紅幹嘛”劉惟伊暗自嘀咕,卻也有點感激。
終是不再亂看,輕微昂首廊下看天,還真是藍,和後世比簡直像洗過無數遍,來了許多天,就是沒有細細看過,也許錯過的風景不止這天,慶幸還有幾十年可以一一欣賞。
“是他嗎?”
“就是”
劉惟伊不用看就知道熊孩子回來了,還多一個。
“法師,二姐非說三清比佛祖厲害”
二姐,就是杜婕妤所出吧,因為違反真宗銷金禁令上了史書,被責令出家的杜婕妤,反而是出家道觀之後才誕下一女。
粉雕玉琢的兩個熊孩子走到面前,年齡相仿都是六七歲,隻是另一個孩子卻是梳了個丸子頭,青色道服果然是道士啊,難道杜婕妤有了女兒依舊是道士裝扮?陛下喜歡製服?
“道士拜三清,僧侶拜佛祖,道士和僧侶都拜陛下,兩位殿下誰厲害?”
小道姑蹦蹦跳跳的走了,後邊的宮女連忙跟上。
“法師好厲害,爹爹娘娘都不知道誰厲害”趙靜卻是不願離開,淚眼未曾乾透,又已是滿臉崇拜,”法師剛才是準備把這廊柱連根拔起嗎?“一副我就知道的語氣。
劉惟伊也是糾結,說好的納頭就拜呢,就一個熊孩子,雖然身份尊貴,但是太小,
要是人販子的話,應該會有成就感,該來的不來,楊文廣,你個缺心眼的東西,還不快來抱本官的金大腿! 不想接話,怕接過話頭就不受控制,熊孩子之類的,太不可猜測,任由趙靜在耳邊肆虐。
殿內,趙恆聽了小道姑說“道士拜三清,僧侶拜佛祖,道士和僧侶都拜陛下,兩位殿下誰厲害?”
不由一樂,把手中的奏書遞給劉娥,將小道姑摟在懷中“那他說的對嗎?”
“難道不對嗎?爹爹”
“他回答誰到底誰厲害了嗎?”
趙志衝小手托住下巴想了想,“說了吧?法師的意思是,爹爹說誰厲害就誰厲害!”
“不愧是爹爹的好女兒,叫上大姐去後閣玩,今晚就陪爹爹和娘娘用膳”示意旁邊的宮女上前,領了趙志衝去尋趙靜。
“懷政小家子氣,皇城司就沒事幹了?盯著一個還沒上任的八品官”趙恆指了指剛遞給劉娥的奏書。
“這八品,可不是一般的八品,監察禦史兼言事,隻要不是無中生有即可,靖康的話的確是重了,有怨氣也很正常”劉娥看著手中的奏書,原來卻是皇城司,將碧雲樓發生之事一大早就報了上來。
“公器私用,不可取!景宗,有機會你點點他,可一不可二”趙恆對著一邊伺候的張景宗說道,“宣劉惟伊覲見吧!”
得到通傳的劉惟伊,立馬擺脫了趙靜崇敬的眼光,這孩子太能說了,不知道多久沒說話,每句隻回一個嗯字,熊孩子也能說上老半天!
進了大殿,邁過台階劉惟伊先是一個深揖到地,然後緊走幾步,又是一個深揖,嘴裡喊道“陛下和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
“卿平身吧!”
“謝陛下”劉惟聽見平身,方直起腰站定。
“聽說卿昨夜入得萬貫家財啊!”
死太監周懷政,勾當皇城司,精力都浪費到我身上,這人還真不能亂得罪啊。
“回稟陛下,昨夜曹相公從子曹I,聽聞臣詞曲一首賣於礬樓歌伎五百貫,心有不忿,便至臣寄居之所碧雲樓詰問,言語間有所推搡,臣不慎跌倒,樓內一飲酒客人路見不平給了曹I一拳,事後得知此人乃都亭驛遼使院下人,我怕事情不可收拾就讓那義士先走,曹I不平便使人將碧雲樓砸了,
沒想到曹相公得知此事後,深明大義,予臣萬貫,補臣身心受創及碧雲樓內損失,實乃我朝重臣典范”
“卿可知,監察禦史乃朝中眼目,行監察之責,遭飛來之禍,開朝以來未有之事,如此私了,成何體統?”
“啟稟陛下,臣當時並未上任,未拜謝陛下,未拜見上官,身著便服,未曾言名身份,對曹I,臣起初也心有不忿,後來見曹相公身為樞相毫無偏袒之意,於我朝更有彪炳千秋之功,加之臣又孤苦無依,便愧受了這萬貫以補家資”
”彪炳千秋之功?朕怎麽不知道他有這麽大功勳”
“曹大人入遼營,拒割地以歲賜三十萬銀絹簽澶淵之盟,難道不是彪炳千秋?”
“澶淵之盟,城下之盟而已!”趙恆語帶蕭瑟,當年盟誓之時初覺慶幸,如今十幾年過去了隻覺屈辱。
“城下之盟?言為城下之盟者,當流放三千裡,明明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趙恆身邊的劉娥聽見這話卻是眉頭緊皺,知道你嘴甜,但也不能顛倒黑白吧,拿陛下十幾年來的心病阿諛奉承。
趙恆聞言不置可否,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功在何處?利在何處?”
“臣先請陛下,恕臣諱言之罪”
“恕卿無罪”
“何謂城下之盟?自從先帝北伐失敗,精兵良將損失殆盡,山前山後險關盡失,河北藩籬盡撤,從此遼國騎兵可沿著幽薊以南的坦蕩平原直抵河朔,我大宋便如十七八歲妙齡少女,行於荒野,無依無靠。待陛下繼位時已無精兵良將,更無戰馬來源,拿什麽去擋遼國鐵騎?兩條腿怎麽能追上四條腿?”
“陛下身系萬民,於國難之時,親臨澶州,登澶州北城門樓以身督戰,軍民備受鼓舞,方能堅城固守,射殺遼將蕭撻覽於城下,促成檀淵之盟,挽狂瀾於即倒,扶高樓之將傾,解萬民於倒懸!“
“何來城下之盟?歲幣三十萬兩的支出不及用兵的費用百分之一,萬民再不用受過量徭役之苦,千萬父母妻兒,再不用送子女夫父上戰場廝殺以血肉之軀擋遼國鐵騎”
“何來城下之盟?百萬將士不同意!億萬黎民不同意!”
“隻是那些不受妻離子散之苦,不用親赴戰場廝殺的臣子, 以國之不幸,以陛下為萬民忍辱負重之不幸,為己邀名而已,若真當城下之盟,就該以死明志,死在澶州城下,為何至今享受萬民供奉錦衣玉食,沽名釣譽而已!”
“何來城下之盟?歲賜三十萬銀絹,每年宋遼貿易,我大宋能賺得多少三十萬銀絹?
“何來城下之盟?陛下歷年行封禪好神之舉,耗費億萬民脂民膏,出遊巡幸,民眾仍是奔走相告三呼萬歲,為何?因為他們在澶淵之盟的庇護下,在陛下的忍辱負重下,方能在經歷百年混亂的中土大地休養生息,安居樂業!”
劉惟伊不理臉色巨變的趙恆,也不理一邊他使眼色的劉娥和張景宗繼續說下去,
“如今遼國衣食住行,君臣黎民皆以習宋為榮,慕我華夏文化,我大宋詩詞歌舞在遼國內源遠流長。”
“二十年後遼國將漸不知刀兵,五十年內遼國必將舉國識漢字,懂宋語,行宋禮”
“而我大宋經過這十多年休養生息,盛世之相漸漸顯露,國漸富民見足,只須在今後二十年內以宋遼互市之便,養的馬壯兵強,堅守檀淵之盟,對夏州,吐蕃,大理,交趾施以高壓,甚至可以局部用兵來練兵擇將!”
“我大宋要做的就是將更多的錦衣玉食,美酒詩書,所有享樂安逸之物通通運於遼國換回牲畜皮革,遼國缺牲畜皮革,自然會四處征伐,高麗,女真,夏州都會是他們目標!以耗其國力。”
“澶淵之盟算起,百年內,遼國必將巨變,而我大宋只需持於戰備,靜靜待變!”
“陛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