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惟伊大步走進前廳,除了王欽若禁在後院,家人聽說監察禦史到來,已經聚集在前廳等待結果。
王欽若之子王從益剛叫了聲“大人……”,就看見內侍手裡捧著的白綾,後面的話便成了“我大宋刑不上士大夫!”
“王相公收那麽多黑錢,將大宋科舉變成了你王家的恩場,愧對陛下,自縊而死以謝天下”說罷,劉惟伊抬步向後院走去。
“那不是我家的恩場啊,”卻是王老夫人,撲了上來,抱住劉惟伊的腰,“我們賠錢,陪錢啊!”王老夫人嚎嚎大哭。
劉惟伊本來準備演的逼真點,想要推開她,看見她滿頭蒼蒼白發,狠不下心來,隻得奮力向前,嘴裡說道“你王家有多少錢賠?科舉泄密,那是錢能賠的嗎?那得命來填!”
“兩百萬貫,有兩百萬貫,就在後院埋著!”
劉惟伊不為所動,奮力掙扎“老夫人自重,陛下隻究一人,已是法外開恩,非要舉家流放沙門島,老夫人才甘心?”
終於脫身了,劉惟伊暗松一口氣,正準備離的遠點,老夫人見他要走,又是一撲,刺啦一聲,官袍爛掉了,
老夫人扔掉手裡的爛袍,仍然抱緊劉惟伊“錢不夠,還有這宅子!只要人在,全家流放沙門,我也認了。”
“同意,同意,我同意,老夫人請先放手”劉惟伊連忙撿起爛袍繞在身上,“藍大人,快幫忙找件長袍”
老夫人仍是雙手緊抓劉惟伊衣袖,劉惟伊感歎道“家有賢妻,不招橫禍,老夫人放手吧,下官不走!”
又轉身將內侍手中的白綾接過來,纏繞腰間,“老夫人,這下可以放手了吧”對方搖搖頭,劉惟伊只能感慨自己演技太好。
“老夫人這宅子是禦賜的,會收回的,你家沒外宅?”劉惟伊扭頭看看四周。
“置外宅,讓那老不死的納妾?”老夫人見劉惟伊止步,不再哭泣,恢復悍婦模樣。
王從益拿件自己的長袍出來,劉惟伊指天發誓才得到換衣服的機會。
更衣後的劉惟伊,將手中的白綾交給小內侍,並示意他出去讓老夫人放心,
“這下我和藍大人可以進去了吧,總得問話,請老夫人見諒!”
“禦史大人須言而有信,不然老身會撞死在東華門外”
劉惟伊一臉悲苦,這老夫人恐怕不是說說而已的,和藍元用進了後院,守衛自然放行。
“這位就是劉禦史吧,一面未見,如今卻拜你所賜脫不得牢籠,”王欽若身材矮小,頸有疣,禁閉幾天精神卻不錯,衣衫面容俱整。
“王相公咎由自取,與我無關,真要說也只是誤中副車而已”
“陛下會如何處置?前院剛才夫人吵鬧,想必以劉禦史的手段,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陛下的想法不清楚,下官只知道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我要見陛下!”
“相公請跟我走”
牛車上,劉惟伊和王欽若相對而坐,
“原以為你不會讓老夫見陛下!”
“是啊,原先的確是,怕陛下會心軟留你繼續禍亂天下,不過老夫人說了一句話,那不是你家的恩科!”
王欽若長歎一聲,默然不語。
牛車進了東華門,並未停下,一直行至紫宸殿外。
劉惟伊並未進去,藍元用想要跟著進去,劉惟伊卻對他搖搖頭,
遲疑一下,藍元用也留在殿外陪著劉惟伊。
兩人默然相對,
片刻後藍元用才感歎道,“一朝宰執就這樣落幕!”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
“好一個一代新人勝舊人,但願來日劉禦史得願以償!”
王欽若推門而出,額頭紅腫目帶血色,顯然是磕了頭,全了君臣之誼。
劉惟伊陪他上了牛車,藍元用卻是回宮複命。
牛車內,“老夫的兩百萬貫是你的!”王欽若卸下包袱,多了份灑脫。
“會入左藏庫,來年有天災人禍之時,用來救濟民眾,替百姓謝過王相公。”
“不愧為禦史,伶牙俐齒,老夫孑然一身,倒也輕松許多”
“那千畝良田是陛下留給你養老的!”
王欽若愕然,“滾!”
劉惟伊下了牛車,騎上逐日,能想通就好,至少不用自殺吧,以後找老婆得睜大眼睛,找一個老夫人這樣的,兒子都只有一個,可憐我劉家一代單傳,為了人丁興旺,我得繼續努力。
是年,王欽若辭官歸鄉,帝,賜錢十萬。
王欽若就這樣走了,利利索索,劉惟伊也多出幾天假期,
去楊宅指點了一番,全因後來的道君皇帝造孽,劉惟伊討厭道士勝過和尚,慫恿楊家撤去了三清法相,當時言道“令公已舍身成神,放著自家的神不供奉,迎三清來喧賓奪主,叫祖宗如何保佑”,離去之時將踏月贈於文廣,囑咐其繼承令公遺志。
劉惟伊走後很久,那些跪在楊家祠堂內,楊業牌位前的一百多楊家男丁依舊有人淚流不止,痛恨拜錯了那麽久的神仙,以致楊家得不到祖宗保佑,逐漸衰落。
演義小說害死人,說什麽人家滿門孤寡,楊文廣竟然有十來個親叔叔,自己還有兩個哥哥,只是東京城楊家男丁就一百多人,枝繁葉茂,難怪楊文廣請自己吃飯,都得用跪,真要是滿門孤寡每天死一個男丁,死大半年,得多嚇人?
楊家窮倒是真的!楊文廣見了自己的馬,比見了他妻子慕容英還親,弄不好楊文廣娶個鮮卑妻子就是為人家的馬。
有了楊府之行,劉惟伊暗暗告誡自己,再也不能亂說話了,得以令公為榜樣,忠君愛國,人丁興旺。
余下的日子裡,全身心的置產,
相國寺十二萬貫勞務費,留了一萬貫給智廣,智廣竟然當場決定要還俗,氣的慧仁差點暈過去,最後隻好將九千貫交給慧仁保管,智廣隻拿了一千貫。
劉惟伊花了七萬貫買了碧雲樓附近的五座宅子,全是溢價購買,隻為追求速度,一座記在了若蘭名下,這讓蔡元奴看見他不再只是眼睛發光了,連偶爾露出的貝齒都寒光四射,劉惟伊被她撩撥的苦不堪言,隻好躲在新買的宅子裡和工匠商量聯通改造。
根據六座宅院的位置,劉惟伊做了個連通效果圖,讓工匠讚歎不已,只是實現起來太難,木質建築承重始終不夠,看來以後碧雲樓只能走精品路線了,沒有揚聲器的年代,只有在舞台四周埋水缸。對於中國的古建築,劉惟伊毫無話語權,只是先請匠人在碧雲樓將舞台搭建好後,試了水缸擴音,其余的便放手讓工匠去做。
最為精致的一座宅院,門第並不犯禁便被劉惟當做住宅,並將後院和另外兩座宅子的後院偏院並在一起,拆掉院牆和礙事的偏房,平了場地,變成三千尺左右的小型馬場,三匹馬也不用每日在馬廄裡面屈身,這時代缺醫少藥,有了鍛煉的場地,劉惟伊每天早上都會慢跑半個時辰,這令若蘭大惑不解,別人家都是蓋房子,自家官人拆房子不說,還每天傻乎乎的跟在馬後面跑。
拆完院子,劉惟伊投入到了調教若蘭和蔡元奴身上,唱腔表情走步,面面俱到,蔡元奴男裝,若蘭女裝,以此對唱,至於配樂隻用琴瑟古箏琵琶。
經歷了兩次彩排之後,琵琶行出來的效果比後世的更好,可能就是專業和業余的區別。
想到以後自己時間會很緊,征求了若蘭和蔡元奴的意見後, 劉惟伊決定一炮而響,之後就交給若蘭和蔡元奴運做了,畢竟馬上就要上朝上衙。
以蔡元奴的名義,向各大正店酒樓勾欄瓦舍發出邀請函,碧雲樓將於十月十五日舉行余音繞梁歌會,擇最優為雪胎梅骨贈錢五千貫,擇其次為國色天香贈錢一千貫,擇三為春蘭秋菊贈錢一百貫,由持邀請函者一人一票選擇,詳情細則請於碧雲樓內觀看。
五千貫?誰為雪胎梅骨,立刻可以脫離苦海富貴無憂,一時之間應著如雲,行首魁首一個未漏。
劉惟伊盡可能的堵住規則漏洞,防止有人作弊,蔡元奴對此嗤之以鼻,言道,各樓魁首皆苦命女子出身,成名不光依賴琴棋書畫歌舞,更靠口碑,比男子更重聲名。
劉惟伊身邊終究是缺人,護院楊文廣已經包攬,世代武將家中故舊許多人都需要照顧,這樣的人也更加可靠。
後院所缺之人,若蘭不願插手,卻是需要劉惟伊親自挑選,雖說對販賣人口深惡痛絕,身處這個時代卻是避無可避,昨日便讓劉大通知王子安,今日陪他去挑人。
“大人家完全沒有下人,缺的多,還是去外城吧!”王子安進了劉惟伊新買的宅院,連門房都沒有,開門的竟然是碧雲樓的護衛,想是碧雲樓還未重新開張,先過來幫忙。
“護衛應該這兩天就會到的,廚娘侍女這些倒是沒有,那便去看看吧!”
王子安雇了輛牛車,劉惟伊騎著逐日,跟在牛車後面,此時騎馬已是漸漸熟練,並不需要劉大牽著,便讓劉大也騎馬跟著,由西門宣秋門出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