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王殿下,哪都不用去,景福殿使韓守英,恭送殿下回府”語帶征伐之音,聲落門開,來人腰束金帶身穿錦袍,健步邁入房內。
“奴婢韓守英,見過楚王爺。”韓守英對著老者深揖。
老者微微側身,算是受了半禮,苦笑道“八弟年少,恐勞韓都知費心”
“奴婢分內之事,只是八王爺已是而立之年算不得年少”韓守英起身直視趙元儼,伸手指門“八王爺請”
趙元儼氣的渾身發抖,“你個……”
直接被韓守英打斷,“若是八王爺不想要體面,那就不要!”
趙元儼手臂頹然放下,頹然向外。
“奴婢告辭,”韓守英看著老者一臉擔憂,又說道“請王爺放心,陛下心慈!”這才退了出去。
老者回到座上,雙目無神,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酒杯放下之時已是滿臉淚水。
碧雲樓外,劉惟伊上前看著那群滿臉悲苦少年“蓄意滋事,還想一走了之?”
“誰蓄意滋事?不讓看熱鬧嗎,這東京城又不是你家的,我家世代任職殿前司,不是你可以隨便驅趕的小民”
少年滿臉不屑一顧,你以為我會和曹汭那個豬腦袋一樣草包?
“諸位的確不可隨意驅趕,從開始看見諸位以上四軍為奴仆便知道了”劉惟伊搖頭說道,又走進少年身邊輕輕說道,
“天子禁衛,驅之如奴仆,我禦史台台獄四推俱空,你全家住進來也是夠的,你爹若是只有你一子,明天就得努力納妾了,不然會絕了香火”說完一巴掌拍向少年頭部,襆頭散落,少年跌倒在地厲聲說道“又不是我一家……”
劉惟伊上前捏住他兩頰,輕輕微笑,“你說的越多,死的越快,本來死一個,你再說下去全家都會死,你信不信?”
少年再不說話,劉惟伊站起來,視線只在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人身上停留,因為北宋初期禁軍上四軍,最低要求就是身高一米八。
難怪在十來年後禁軍被西夏打的找不到北,最後還是靠西軍番軍穩定了局面,平日都出來給人牽馬路,怎麽可能有戰鬥力?
走到一個疑似禁衛面前,撩起鬢角垂下的發絲,果然有捧日二字。
“何至於此!天子禁衛,行家奴之事,家中可有老幼?”
那禁衛先是搖頭,覺得不對,又猛的點頭。
如此驚慌失措,怎能遇敵不敗?
“可知禁軍入夜不歸,街頭擾事乃斬首之罪?”話語雖輕,禁軍聽著如遇雷擊,就要屈膝卻被劉惟伊一腳替了回去,“爾等天子禁衛,就算死也得站著死!”
禁衛哭喪著臉就要哀求,劉惟伊直接打斷“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受上官脅迫而已,去樓內說清楚,保你們身家性命!”
“別去!”邊上另外一個陌生少年好心提醒,顯然是怕劉惟伊逼供。
“各位自願,好好的禁衛不當,願為奴仆,也由你們”劉惟伊並不介意這句提醒,越恐嚇效果越好。
劉惟伊走到出聲提醒的少年身前“好膽色,肯定就是你,陰謀製造騷動,然後放火燒宮,所圖甚大,方虎嘴先幫他堵上,稍後就送禦史台!”
少年一步前竄就想跑,方虎抓住他的後領,照著腹部就是一拳,少年大口喘氣,一團破布堵住了他的嘴,雙手後縛直接扔在地上。
劉惟伊長長的歎了口氣“首惡就擒,諸位想交代的進樓,不想交代的就同首惡一起共富貴吧,說不定他哪天謀逆就成了呢?留在這裡的就是從龍之臣啊!”
別的話可以裝作沒聽見,
但有沒有這事,都得離從龍之臣遠點,呼啦一下少年身邊已是空無一人,劉惟伊低頭看著少年“昨日剛在查陛下子嗣之事,今日便有你們這些麻煩上門,水深啊,不知你家男丁幾何,能否填滿此坑?” “唔,唔……”少年已是急不可耐的想要說些什麽。
“你想說?”
少年猛點頭,心內波瀾起伏,剛躺下便看見通王竟然被韓守英帶走,剛才那聲別去,顯然是喊錯了,你不放開我,我怎麽認錯?
“我不想聽,像你這種招之即來的,知道的也有限,祖輩舍命搏來的富貴,揮霍也就算了,為何要做罪及家人之事,可知這樓內半數女子俱為家人所累?”還待繼續說教,卻被智廣打斷。
“師叔”智廣一臉榮光,家財萬貫就該是這個樣子。
“完事了,就回相國寺,街面這麽多和尚,像是哪家死人辦法事”
智廣扭頭就走,師叔還是師叔,沒變!
“功德坊看好了,別落的和地上所躺之人一樣的下場!”
智廣隻覺腿短,想早點逃離梵音。
難道我在向唐僧靠攏?
街面恢復如常,劉惟伊叫來方虎帶衙吏廂兵去吃飯,反正他以後會經常和這些人打交道,熟悉點省事,自己也該回家了,一眾宮人也不知道安頓好了沒有,踢了踢地上的少年,“該上路了!”
少年瞬間淚奔,掙扎著要起來。
“劉大人,高抬貴手放過他吧,這些少年並無惡跡。”鴻運樓內老者終於看不下去了,因通王而起,幫不了別的,至少不讓這些少年家裡恨上通王。
劉惟伊看向街對面走過來的黃衣男子,盡管身穿便服,但身後隨從卻明顯是內侍,不知道是哪府的王爺。
劉惟伊拱手說道“見過這位王爺,既然王爺開口,下官就照做了”話音剛落,立刻拿出少年口中的布團。
“是八賢王讓他們用牛車送人進來的,我真的只是來湊熱鬧,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我也沒搗亂,不知道他們要造反!我第一個花了五百文進去喝茶!”少年急忙辯解。
劉惟伊並不阻止少年說話,對著老者笑道“不知是哪位王爺?這是和通王殿下有仇呢?還是有恩呢?非要下官放過這少年,這可是你的意思,話也是少年主動說的,我可不想聽一直堵著他的嘴。”
“老夫愧為陛下長兄,乃楚王趙元佐”趙元佐暗自思量,這劉惟伊也不是個肯吃虧的人。
趙元佐!竟然還活著?
劉惟伊差點咬到舌頭,中國歷史上唯一不想當皇帝的嫡長子,趙光義為讓他當上太子專職開封府尹,不惜汙蔑弟弟趙廷美造反,
而他趙元佐呢,朝議之時和他爹趙光義大吵一架,硬是說趙廷美是被人誣陷的,幸虧他爹身經百敗,要是臉皮薄點估計都會被氣死,這親兒子便讓滿朝文武見識了趙光義的臉厚心黑,以為這就結束了?
不,沒有,趙廷美後來貶居湖北房縣憂憤而死,趙元佐竟然因此瘋掉了!
不管是真瘋還是假瘋,反正傷人不說,還縱火燒后宮,這才與太子之位無緣。
趙光義,也被自己最喜愛的兒子釘在歷史恥辱柱上,後世貶低趙光義大部分都是由其子趙元佐而起。好比就是兒子舉報親爹是殺人犯。
這人聰明不聰明不敢說,但絕對是個厚道人。
“臣劉惟伊,見過楚王殿下”劉惟伊深揖及地。
趙元佐看著劉惟伊大禮相拜,並不躲閃安然全受,嘴裡說道“劉大人多禮,去樓內說話!”邁步走進碧雲樓,一副主人模樣讓劉惟伊進樓。
這老頭搞錯了吧,這是我家才對,劉惟伊瞪了眼滿臉是淚的少年,看你還能照顧本樓生意的份上放你一馬,“滾進來”
趙元佐領著眾人上二樓,顯然相當熟悉,劉惟伊暗暗腹誹,這老頭是情敵?
雖然年老體邁,但架不住背景強大,實乃勁敵!
眾人還沒坐定,若蘭就追了上來,耳語道“官人,什麽時間認識的楚王爺?”
“若蘭你們都先出去,我和劉大人說說話”趙元佐對若蘭很是親昵。
難道是私生女?好像後世這種橋段爛大街了,劉惟伊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像的地方。
屋內就剩了劉惟伊和趙元佐。
趙元佐先開口“我算是你的長輩,若蘭母親原是我府上司樂,盧多遜之子盧雍與我總角之交,兩人互生情愫我便成全他們”
“先帝在世時盧多遜做過宰相,若蘭的母親柳玉君教坊出身,蘇老夫人看不上,一直不讓進門,盧雍就置外宅安頓她,誰知道這倒成了好事,少受了幾千裡的顛沛流離”
“後來盧多遜謀反罪成全家流放海州,未能活著離開海州,盧雍倒是離開海州了,可惜一直未能回到東京城,幾經周轉終是埋骨他鄉”
趙元佐沉默片刻,仿佛回憶往事,“其實盧家受難,我才是主因,先皇在時,我一直幽居南宮,至道三年先皇過世,三弟繼位才放我出宮,這些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出來之時,盧雍已經故去,至於其子女兄弟,三弟都有安排,離開蠻荒之地,輪不到我操心”
“我出來後便去尋找柳玉君,誰知道外宅被柳玉君賣掉,不知去向,尋遍各處樂坊都沒找到人”
“後來才知道端拱初年,盧多遜故去三年後,先皇錄用盧雍為公安主簿,但盧家仍然捉襟見肘,盧雍便想起東京外宅,拖人帶信給柳玉君,柳玉君立刻賣掉外宅奔赴公安,盧家解了燃眉之急,只是蘇老夫人依舊不同意柳玉君入門,數度以死相逼,柳玉君終於獨自回了東京城”
“回了東京城才發現懷了身孕,這就是若蘭,個中艱辛,若蘭不說,我也就不知道,”
“大中祥符元年,若蘭主動找到我府上,說自己母親是柳玉君,王旦之子王雍想納她為妾,我便讓若蘭在府上住了兩天,王雍便主動上門,給若蘭添了五千貫的胭脂錢,算是了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