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惟伊郎聲說道,“天下承平已久,禁軍廂軍已有沉淪之相。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如今西北烽煙再起,無大患也無大憂,便是最佳練兵之地,臣請陛下令諸軍輪戰鄜延路!”
趙恆陷入沉思。
太子趙禎滿臉興奮,小手緊捏,手心全是汗,起居郎就是和那些老頭不一樣,動不動就喊打喊殺,要不要求爹爹讓他入職左右春坊司?
滿殿寂靜,趙靜和趙志衝對視一眼不敢說話。趙志衝心裡忐忑,大奸臣剛才好凶,以後要不要改個稱呼?
半刻鍾後趙恆才說道,“容朕想想,飯後再說。”
用過午飯,趙恆讓趙禎三人退下,讓劉惟伊留在殿內。
三個熊孩子一步一回頭,顯然不想走。
劉惟伊靈機一動,“請陛下將太子留下。”
趙恆似有觸動,難道練兵以備太子所用?
“禎兒留下,靜兒志衝回坤寧殿休息。”
趙靜心裡難過,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劉卿。
趙志衝氣的眼淚都快掉下來,果然還是大奸臣,從來不說請志衝留下。
“靖康坐下說話,去年三司盈余兩千萬貫,你可知道禁軍廂軍若全部移防鄜延路再返回駐地,這些錢根本不夠填?如此大規模的軍隊調動還得通知遼國。所以朕只能在十八路中挑出一兩路試行此事。”
劉惟伊本來的期望值就是一路,趙恆能說一兩路便算意外之喜,應該是受太子觸動。
“陛下,擇一路試行即可。其實臣還有個建議,陛下只須負責衣糧住,便可行練兵之事。”
趙恆一聽能省錢立刻精神振奮,“詳細說來聽聽。”
“陛下可全國招募志願人士成軍,必須是十六到四十歲之間,家有余財非家中獨子,而且需要自赴鄜延路,朝廷只會負責在鄜延路的衣食住。”
趙恆一臉疑惑的看著劉惟伊,“靖康覺得這樣會有人應征?”
“不會,所以需要陛下給予獎勵,若是禁軍廂軍入志願軍至鄜延路戍邊三年,可選擇退役並終身免除兵役但不禁其自願應征入伍。平民戍邊三年本人或是其家眷親友一人可免解直應省試。啟程赴鄜延路時或是三年後回家之時,所帶貨物免稅,以千斤為限。”
趙恆更加迷惑,“也就是說免解名額可販賣?那省試不就有幾萬人參加?哪養得起這麽多人!”
劉惟伊細心解釋道,“發解試本就不如省試公平,弊病叢生。與其地方官加恩學子,不如由陛下來加恩,還能省去門生故舊這一環節。四千人錄取四百人和四萬人錄取四百人有什麽區別?陛下給他們的只是一個貢舉人之名和一個登進士榜的希望!”
趙恆意動,但仍有疑惑,“每人千斤貨物一來一回就是兩千斤,如此免稅對地方衝擊太大。”
“利大於弊,拿江南東路來說米價低賤,長此以往,百姓不願意種糧都去種桑養蠶,會發生什麽事?”
趙恆悚然而立,“米價高漲,若是再有天災又來不及複種糧食,蜀亂怕會重演。”
劉惟伊連忙跟著起身,解答之余仍不忘拍馬,“陛下聖明,有免稅驅動便會有人將當地最廉價物品運往鄜延路販賣,這樣才能獲利最多。回去之時又能將鄜延路廉價物品運回家鄉販賣,這樣兩地之危均解。”
趙恆一巴掌拍在劉惟伊肩膀之上讚道,“靖康真乃奇才!”
劉惟伊連道不敢當,繼續錦上添花,“鄜延路人煙稀少,長此以往米價便會在低位徘徊,自然吸引夏蕃偷偷購買。陛下只須對此明禁暗許,甚至可以促使米價再低一點。三年內夏蕃糧食產量會急降,直接從鄜延路偷偷購糧。屆時夏蕃再啟邊釁,我大宋先斷其糧,可在半年之內收復石州、鹽州、夏州、銀州、韋州、洪州、甚至靈州!”
趙恆已被劉惟伊的遠大志向驚呆,半天反應不過來。
劉惟伊剛剛還意氣風發,見趙恆發呆不免心虛,“可是臣過於浮誇嚇著陛下?”
趙恆這才反應過來,“朕是在慚愧,沒想到靖康一直不忘寧夏七州。”
“陛下,不是臣念念不忘,夏蕃和遼國相去甚遠,遼國曉禮儀知廉恥。夏蕃完全就是賊寇竊國,隻知詭詐之道,宋夏邊界長城俱在夏蕃之手,陛下怎能安睡?”
劉惟伊出後苑之時連迎陽門都不敢再走,直接從臨華門出後苑,經宮內的南北通道出宣佑門。
趙恆見他執意如此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還有一點欣慰,厚寵不驕的確是為臣之道。
殿內只剩趙恆趙禎父子二人。
“劉卿剛才所說,禎兒能聽懂嗎?”
趙禎點頭答道,“兒臣有的能聽懂,解試是地方加恩工具,夏蕃沒有人君氣度,劉卿似乎想用兵西夏。”
趙恆欣慰萬分,十歲的孩子能聽懂這麽多已屬龍鳳之資,“其實劉卿是想勸朕給太子留下百戰之兵,以待將來破夏蕃光複長城內外失地。”
趙禎嚇的心肝猛跳,眼巴巴的看著趙恆,“兒臣還小,爹爹可以先幫兒臣破夏蕃嗎?”
趙恆心中頓時掀起豪情萬丈,“朕便取了靈夏七州,送於我兒趙禎!”
劉惟伊出宮後,策馬直奔昭慶坊曹宅,曹瑋即將遠行,不管合不合禮一定要見一面。
曹家門房接過拜貼,顯然吃了一驚,直接將劉惟伊迎進前廳待茶,然後才去通知管家起居郎拜訪。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曹俁風風火火的趕來,在門外時姐夫二字便先身進門問候。
饒是劉惟伊平日臉厚也架不住如此攻勢,直接變成關公臉。
曹俁還是一副欠打的嘴臉,“姐夫就算你忍不住相思也該在傍晚來,大白天的來我都覺得不好意思。”
劉惟伊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去,無奈是在曹家,有點不敢,“我是來見曹大人的。”
曹俁卻是生氣了,“姐夫高中探花一炮七響,整個東京城都傳遍了,竟然不是來向我姐姐賠禮道歉的?”
劉惟伊徹底的坐不住了,“幾百萬貫的生意,本來準備讓你去行監督之權,現在看來沒必要,得重新找人。”
“姐夫,剛才是我娘的意思,不是我姐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劉家男丁太過單薄,姐夫要不要我曹家多陪嫁幾個暖床丫鬟?”
劉惟伊沒好氣的說道,“都轉送於你好好享用吧。”
曹俁還想要繼續表達歉意,管家曹昂趕過來請劉惟伊進正廳。
正廳內,曹瑋夫婦端坐上方,劉惟伊深揖後才坐下說話,幾句閑談之後,沈氏還是不斷打量劉惟伊,竟似準備一直坐下去。
你坐在這我怎麽說話?劉惟伊隻好明說,“有幾件事想和曹大人商量。 ”
沈氏臉一紅就要起身離開,曹瑋卻直接請劉惟伊進書房說話。
曹瑋略帶疑惑,“可是陛下有什麽話要說?”
“是下官想和曹大人談幾句,大人離京前多陪陪曹國公。”
那是應該之事,曹瑋點點頭,示意劉惟伊繼續說下去。
“我已向陛下建議借此次邊釁輪戰練兵,應能成行。”
曹瑋精神一振,“陛下有收復靈夏之心?”
“陛下是有點動心了,但現在時機不對,禁軍廂軍已不堪用,所以需要曹大人練兵。”
“靖康的意思是吊著打?不讓夏蕃勝又要讓夏蕃覺得能勝?”
劉惟伊終於覺得曹瑋盛名非虛,“曹大人料事如神,有大人在鄜延路陛下可安枕無憂。”
曹瑋頗為自得,“料事如神老夫不敢當,身經百戰當仁不讓。”
劉惟伊徹底的放下心,“到年底時大人最好主動罷兵,如若不成裝作力有不逮也可。”
曹瑋一臉肅穆,“靖康和瑾兒的婚事已經托給大哥照看,馬上你就是老夫半子,有什麽話最好說清楚,沙場之上最忌猜疑,心不能定,怎能決事?”
劉惟伊沉思片刻,咬牙說道,“遼帝明年會親率大軍攻打西夏涼甸,能不能收復長城以內靈夏七州在此一舉!”
曹瑋拍桌而立,“軍國大事不可戲言,消息從何而來?”
劉惟伊為了堅定曹瑋的信心,終於決定將臉皮踩在地上,“嶽父將此事放在心裡即可,消息來源絕對可靠,曹家能否再富貴三代在此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