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四年六月十一日,蘆河沿岸西起龍州、東至黨項神堆寨的第十九座碉堡在蘆河與無定河交匯處落成。
曹瑋挑選鄜延路本部四千禁軍打散進駐碉堡。
每座碉堡兩百禁軍為主,設知堡、副知堡總領碉堡大小事宜。
四百廂軍、兩百陝西路豪強所領鄉兵為輔,準許其家人在碉堡附近定居植種,永免田賦。
曹瑋率部平掃東北橫山群寨,大小羌寨或降或俘,平夏軍兵臨黨項神堆寨,隻圍不攻,意圖引銀州、綏州來援。
鄜延路橫山山脈與西北腹地荒漠草原自此徹底斷連,黨項諸部再無援兵可進橫山。
曹瑋隨後分兵,鄜延路副鈐轄楊超領步軍一萬五千、廂軍五千、熟羌降兵兩千自神堆寨南下,再次翻越橫山山脈,欲與韓守英部合圍古橋山。
蘆河沿岸碉堡完工,大理河沿岸碉堡逐步向綏州推近,進度已經過半。於是龍州磚窯的產量漸有盈余,劉惟伊、吳詡匯同修造案匠師,以福建圍樓為藍本設計建造靈夏七州第一批漢人定居點。
此為萬世安民之策,夏竦、種世衡兩位地方主官也加入到討論中。
夏竦看著劉惟伊和吳詡在圖紙上不停刪改,忍不住發出驚歎,“這是福建路圓寨?”
驚喜意外而來,劉惟伊滿臉興奮,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福建路有很多圓寨?”
“福建多瘴毒蟲遍地,圓寨在偏遠之地有很多。”
夏竦肯定的點點頭,“前唐高宗命大將陳政及陳元光父子進入福建南部,平定蠻荒之地開漳州。當時漳州原住民畬族長期與朝廷對抗,因此陳元光開漳州後設立四行台及三十六堡,守軍與漢化居民住在堡內,因圓形更利於防守,所以三十六堡大多為圓形。我倒是很好奇起居郎是怎麽知道此樓的?”
劉惟伊老臉一紅,他以為土樓興起於明代抗倭之時,從來沒想過竟然始於唐朝。
“偶爾翻書時看見有這麽一說,未曾想到先人開疆拓土之功,直到今日仍能惠及你我,不知千年以後世人會如何評價我等平夏一事?”
連番感慨打夏竦的求根問底,劉惟伊扭頭問身後的蕭盡忠,“崇節軍應該還在龍州,都指揮使是誰?讓他過來。”
蕭盡忠一臉詭異附在劉惟伊耳邊說道,“就是廂軍整軍第一天,身披清紗在蘆河北岸挖了大半天壕溝的陳克寧。”
劉惟伊忍住嘴角抽動,“讓他過來,順便在崇節軍多找幾個偏遠地區的廂兵。”
陳克寧被帶到三司修造案駐地,先同劉惟伊拱手見禮,“崇節軍都指揮使陳克寧見過監軍使大人。”
帳內軍政主官都是先掃陳克寧襠下再看其臉。
劉惟伊看著神色不安雙腿亂顫的陳克寧笑道,“無須拘謹,既已認錯受罰,帳外演武之事便算過去,陳指揮使看看桌上的圖紙認不認識?”
陳克寧在眾人審視的眼神中忐忑上前,在看清圖紙後滿臉苦意隨即散去,語帶自豪,“正是先祖所創圍堡,用於拓邊之地安民。”
“武將世家,難怪如此雄偉,陳指揮使已成廂軍傳說,可喜可賀!”
劉惟伊一句話便將陳克寧打回原形,“令祖能為前唐開荒拓土,陳指揮使當以此為念在鄜延路建功立業,別告訴本使你對此樓只是一知半解。”
陳克寧再度恢復自信,“監軍大人放心,不光下官對此圖熟悉,整個崇節軍都很熟悉。大人也知道廂軍未曾軍改前普遍貧苦,屢屢出現逃兵,下官為了留住廂軍就帶著他們四處招攬造屋平路之事,所以大大小小的圍堡也建了百十座,全軍上下對於圍堡流程無比熟悉。”
“想不到陳指揮使雖然為人懶散,卻有愛護部下之心,幸虧本使沒有斬你鎮軍,不然恐會遺憾終生。”
劉惟伊親自拉著陳克寧在身邊坐下,一起討論圍樓各處缺陷及改進方法。
困擾三司修造案匠師的圓形建築難題迎刃而解,徹夜討論後方案初定,對於最後一點究竟是先打井還是先建圍樓,劉惟伊直接拍板,“打井太浪費時間,圍樓建好後若是樓內無法打井,多備水缸即可。夏軍只是流寇沒有擄獲,十天都堅持不下去,只要讓他們無法補給,就能不戰而勝。”
六月十二日,龍州再度火熱,劉惟伊下令陳克寧領崇節軍協助修造案建造圍樓,年俸照發,每一座圍樓建成都會另有獎勵。
為了加快圍樓建築進度,三千廂軍再度增援磚窯,提高磚瓦產量。
有了崇節軍這個前車之鑒,劉惟伊再度從廂軍中征調木工、鐵匠,一經錄用俸祿照發外另外有獎勵。
在前幾次軍需運作良好的信用背書之下,陝西路各地百姓再度蜂蛹而至。
延安、保安軍、定邊軍均是熱火朝天,此時的龍州除了不缺錢,什麽都缺。
針對木材緊缺一事,劉惟伊首先嚴令龍州、保安軍、定邊軍三地方圓二十裡內禁止伐木,同時於六月十三日再下鄜延路全流域禁航令。
大小河流除了軍需,任何船隻不得進入河道,隻準各地木材順流而下、逆流而上。
不分熟羌生羌,不分宋人還是夏蕃,不分是否歸順,只要是成木,絕不低於半年前木材價格,以現錢支付。
作為平夏軍大本營,十裡井除了駐軍十余萬,又多出十來萬邊民、熟羌,六月正值天熱,排泄之物漫山遍野臭氣薰天,除了軍營,十裡井再無潔淨之地。
廂軍隻得再次出營,到處修露天便所,一為乾淨衛生二為儲存肥料。
為了道路不再擁堵,靠右行走在龍州地界實行,分不清左右的邊民、熟羌都會被廂軍拉到正確的那面行走,久而久之,十裡井交通變得井然有序。
西軍六百無職參謀臂帶督察袖章四處巡視,處理民間糾紛、部族糾紛、軍民糾紛。
監軍使班直禁軍再出一百親軍,在保安軍、龍州兩地之間糾正軍民不法。
龍州連續出現兩次廂軍傷民事件,一次強奸殺人,一次劫財殺人,劉惟伊第一次下令斬首之後將人頭掛於軍營外示眾。
兩名斬首廂軍定為叛逃,無任何撫恤。所屬主官都頭降為廂軍,指揮降為都頭,都指揮使降為指揮使。
當夜劉惟伊在奏疏中提到, 都頭作為百人領兵官很容易失察。請每都分設十班,班長領九人,無任何附加俸祿與補助,隻做為都頭儲備官。都頭只能由班長升遷,此舉不花費一錢就能解決問題。
為了震懾廂軍,劉惟伊特意將西軍的正步訓練,每五百人一隊安排在廂軍各大軍營,作為每日清晨催促廂軍營外演武的號角。
整頓廂軍的成效陸續顯現,邊民和橫山諸胡從來沒見過如此乾淨利落的執行軍法,先斬行凶者再賠償受害者家屬。
生命安全有了保障,十裡井以西,平夏軍尚未梳理過的西橫山諸胡紛紛下山交易。
劉惟伊接受郜正隆的提議在洪州長城段南面和長城嶺之間駐軍一萬拱衛十裡井、震懾西橫山諸胡,同時與定邊軍首尾呼應。
四方諸胡雲集十裡井,劉惟伊需要的三十萬雙牛皮直縫靴終於湊齊,內藏庫隨軍使氣的渾身發抖根本不想付帳,劉惟伊好言相勸,“中貴人知道陣亡一名禁軍,陛下要付出多少?十八年最少八千貫,多兩雙牛皮靴將士跑的快點,能替陛下省八千貫,難道不值?”
內藏庫隨軍使側頭想了想,“都依起居郎,但銅錢貯存在營中始終用不出去,我夜裡睡不好覺,要先入住圍樓。”
天禧四年六月十七日,兩座佔地六畝、周長兩百丈、高四丈的圍樓同時竣工。
傷病營、百姓醫院入駐一號樓,世人稱其為陽樓。
隨軍內藏庫、管勾文字開拆發印司、發兵符契司、點對機密文字種司入駐二號樓,世稱其為陰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