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門外滿臉黑油的石元孫對著阻攔他的執戩禁軍大吼,“老子要告禦狀,放老子進去,老子是石元孫,老子是閣門袛侯。”
就你這流民樣還石元孫?老子還是你爹呢。挨罵的禁軍將手中長戩交給同僚卷起袖頭就要動手,石元孫立刻遠竄高喊,“藍繼宗、鄧受恩、周懷政快給我出來。”
李士衡正準備進宮向趙恆報喜糧價已穩,見石元孫在東華門撒潑忍不住問道,“石大郎被劉大人送去挖煤了?”
石元孫一把抓住李士衡衣袖不放手,“我要見陛下,十萬火急,請計相通融。”
李士衡大氣點頭對禁衛說道,“本相作保,搜身後讓他進去。”
片刻之後,石元孫如同風一般的男子直奔禁中。
福寧殿外黃門通報之音還沒落地,石元孫就衝進正殿直奔趙恆而去,被張景宗一腳踹倒在地。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石元孫一把鼻涕一把淚鍥而不舍的爬向禦榻,“石家滿門忠烈三代為大宋效死,如今卻被奸人所害,幾乎死於異國他鄉,陛下若不能為臣做主,石家孤兒就只有撞死在福寧殿去見兩位先皇。”
“誰是奸臣?”一隻腳輕踢石元孫臀部。
石元孫扭頭一看正是劉惟伊,厲聲吼道,“就是你這個佞臣,此下廣南三個月四次死裡逃生,石家從此與你劉惟伊誓不兩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元孫幾個月沒見,精壯許多更肖石家先祖衛國公,快起身讓朕好好看看。”趙恆嫌棄的側了側身子,不讓一身汙黑的石元孫抱住腿腳。
“陛下若不嚴懲劉惟伊臣不會起身,石家滿門都會跪在東華門外,讓東京百姓看看忠臣之後是何等淒涼!”
劉惟伊蹲在石元孫身旁小聲解釋道,“石家已經不是由你做主,前幾日令弟石貽孫正式繼任石家家主,親赴劉宅要求華夏商會交割股份,我這個奸臣當場就答應了。”
石元孫立刻一躍而起怒吼,“你放屁,我石家兄弟情深怎會如此?定是你這奸臣從中挑撥,老子和你拚了!”
張景宗怒喝,“石元孫休得禦前放肆,石家二郎確有此意已被靖康所拒,石家現在亂成一團,你還是先回家看看!”
石元孫轉身就跑,劉惟伊箭步上前一把拽住,“不說清楚事情辦的怎麽樣,你哪都不用去!”
“兩百萬石糧食已經在海州靠岸。”
石元孫褪掉長袍脫身而出直奔殿外怒吼連連,“老子要殺了你這個孽障!”
趙恆啞然失笑,“三個月竟然能瘦成這樣,只是回來的有點晚,糧價已穩後手才到。”
“一點都不晚,恭喜陛下未曾開戰已旗開得勝。”
石宅內,石元孫頂著一身疲憊在正廳找到正擺家主威風的石貽孫,對著臉部就是數拳相加。
石貽孫看著一身中衣乞丐裝扮的石元孫目瞪口呆,竟然忘了躲避。
石家慘劇瞬間發生有愈演愈烈之勢,石元孫邊打邊吼,“老子在外面拚死拚活為你們掙家業,還沒死你就想當家做主,老子今天成全你!”
不到半刻鍾石母自後宅趕來,攔腰抱住震怒的石元孫淚流滿面,“兩個孽畜是不是要為娘死在你們面前?”
鼻青臉腫的石貽孫強忍傷痛哽咽道,“前些日子米價暴漲東京城處處慌亂,哥哥不在家,我為穩定人心才去找起居郎。”
怒氣稍減的石元孫一臉狐疑,“穩定人心?別說你做主囤糧了。”
“十五萬石,東京八大公倉儲糧剛剛耗盡,過兩日米價便可暴漲,我石家要發了。”石貽孫頗為自得。
石元孫眼前一黑差點暈倒,“現在就去賣掉,立刻!馬上!”
“八錢的成本,九錢賣掉隻賺一錢,請哥哥不要心急,再等等。”
石元孫怒火重燃,“扶老夫人進內宅,老子今天要執行家法!”
石母再度傷心落淚,“賣、全賣掉,只要你們兄弟和睦,娘做主全賣掉。”
兩刻鍾後石宅管家無功而返將手中的晨報遞給石元孫,“啟稟少爺,糧價雖然穩在九錢,但無人購買都在觀望。”
石元孫剛剛更衣洗漱還沒來得及吃飯,一臉鐵青的看著東京晨報再度怒斥石貽孫,“你個鱉孫不看東京晨報?馬上滾進祠堂跪著,三天內你要是敢出祠堂,立刻分家!”
石貽孫已經明白過來事有不妙,連滾帶爬去了祠堂。
石元孫這才再度詢問管家,“不是說米價衝到十二錢嗎,怎麽沒賣掉?”
“東京城八大糧倉一直以十錢為限開倉放糧,直到昨日才耗盡,不只我石家沒能賣出去,曹樞密、丁相公家都是一糧未出。”
管家滿臉憂慮的指著報紙說道,“起居郎這樣來一下,今日上午已有糧商八錢放糧仍然賣不動,少爺還要早做決斷。”
石元孫咬牙說道,“馬上請東京城城各大糧商進宅,就說我浚儀石家請他們共議糧價。”
午時末,東京城各大糧商被石元孫軟硬兼施請進石家。
眾糧商俱是愁眉苦臉,以商賈之身進石家正廳恐怕是宴無好宴。
石元孫出現在正廳時,糧商紛紛起身作揖,石元孫微笑還禮後滿臉正氣的說道,“興國之際諸位糧商怎麽能哄抬糧價?”
一糧商小心翼翼的問道,“石大人可是讓我等開倉放糧?”
石元孫豪爽一揮手,“商賈之事,自然不能負利而行,諸位現在售糧何價?”
“今日大部分是八錢售出。”
石元孫頗為欣慰的說道,“諸位良知尚在,竟然比官倉還低兩錢,本人深為感動,決定將石家儲糧低價售於諸位以平東京米價,不知意下如何?”
石家願意以六錢出糧,讓眾糧商欣慰之余滿腹疑慮,並不想馬上定契。
石元孫手中揮劍滿臉悲天憫人,“此乃善舉,諸位若是不肯為東京百姓著想,我拚著在雷州度過殘生也要為民除害!”
糧商遭受威逼,隻得平分石家十五萬石糧食,石元孫不光允許他們年後付款,還允許他們借用石家糧倉,糧商慶幸之余對糧價穩在八文再無信心,共同將糧價定在七文。
四月十六日下午東京城米價直接跌至四文,再也翻不起一點浪花。
華夏商會年初赴佔城購糧兩百萬石逐漸抵達淮南路海州,經由三司使李士衡親口傳出,根本沒給任何人考慮時間,米價直接跌回四錢仍無大的銷量。
東京百姓經過兩個月的搶購,家中糧食可供吃到明年,只能望米興歎,明年再買吧,說不定那時只是三錢。
東京晚報佔據傍晚發行的優勢再度脫銷,寇準親自撰寫的不良人遊記再度散發出八卦之光,照亮整個東京城。
從兩個華夏商會的蛀蟲被罰說起,稀裡糊塗上了漕船,數度水陸路間不停轉運,到南蠻之地後四次徘徊於生死之間,兩位主人公回到東京城時高繼宣減重二十斤,石元孫減重三十斤。
文章的最後,寇準點明佔城稻抵達東京城後算上損耗也不會超過兩錢,當夜城內再度亂成一團,這次與黎民百姓無關。
糧商幡然醒悟,共赴開封府狀告當事人閣門袛侯石元孫持劍高價強賣囤糧,東京城再度嘩然。
四月十七日,延和殿早朝,樞密使曹利用稱病、禦史中丞馬亮稱病,滿殿重臣除了寇準和李士衡,各部主官、使相、在京節度使俱是眼帶血絲滿臉倦容,顯然一夜未曾安睡。
劉娥簾後就坐,朝中重臣禮畢後無精打采的站在兩邊苦等下朝,內侍趙恆的第一道詔書便讓他們驚醒。
“前門下侍郎王欽若起複為彰武軍節度使知延州。”
滿殿嘩然,寇準丁謂對視一眼,再度統一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