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八大糧倉未到入夜便告糧盡,李士衡急赴福寧殿覲見,“啟稟陛下,東京城官倉已無存糧,明日糧價恐會暴漲。”
趙恆大驚失色,“怎會如此?不是說還能再放兩日?”
“這個恐怕……”
“李卿明說,朕何曾以言論罪?”
“怕是和張節度使的任命有關。”
趙恆眉頭一皺,“是有人作梗還是民間恐慌?”
“大多都是小批量購買,應是百姓自行備糧。”
“京東路京西路糧食什麽時間能到?”
“後天。”
“李卿辛苦了,無須擔憂回去好好休息。”
李士衡告退,沉默良久的劉娥輕啟檀口,“沒想到張耆如此不得人心。”
趙恆長歎,“是朕太過心急,又錯一次。”
劉娥打起張景宗的主意,“景宗家的糧食有多少?”
“啟稟娘娘,不足萬石,前幾日衝到十二文的時候已經賣掉了。”張景宗小心翼翼的答道。
劉娥狠瞪一眼張景宗,“萬石也不少了,怎麽不多等幾天,明天肯定能多賣點。”
“起居郎勸奴婢賣掉,說糧價十二錢已經到頂。奴婢只是小錢,曹使相拿著華夏商會退股的二十萬貫在汴河、五丈河、蔡河、金水河上攔著運糧船就買,想將扔掉的那十萬貫賺回來。”
“景宗不必刻意提醒朕,去將靖康叫來吧,就說七郎三姐滿月,淑妃想見見他。”
劉惟伊再見楊淑妃時尷尬不已,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楊淑妃卻是落落大方的將懷中幼女遞給劉惟伊,“靖康可得好好看看青兒,比剛出生的時候美多了。”
“陛下儒雅,淑妃娘娘端莊,殿下自然會更上一層樓。”
趙恆看著懷裡的趙煦說道,“雖說是龍鳳胎,覺得兩個孩子不太像。”
“前後出生總會有大小,到周歲的時候一眼就能看出是龍鳳胎。”
“靖康六子兩女都是一胎所生,朕有龍鳳胎是不是比靖康強一點?”
“皇家血脈自然比臣強,臣倒是不希望一胎雙生,生母受罪風險太大。”
劉娥將趙恆懷裡的趙煦抱在懷裡,“陛下和靖康說話,臣妾和淑妃抱著孩子讓禎兒、靜兒、志衝都看看。”
趙恆目送幼子離去,“這兩個孩子是靖康救下的,等他們長大後自己報答,朕就不謝了。”
“這是臣的福分,十幾年的國泰民安,陛下已經謝過了。”
“不知道上午是誰罵朕昏君,這時再來恭維不覺得有點晚?”
“臣沒說過,陛下聽錯了。”
“六十年前太祖就是以北朝犯邊為名,兵至陳橋黃袍加身,朕不能不防!”
“陛下多慮了,太祖登基後無論是誰再想行此事,都不可能做到,更何況二十萬禁軍還沒開拔,陛下已在擔心兵變,日後傳到陣前,曹大人怎麽敢大膽用兵?現如今還未開戰便已輸了一分,實乃不祥之兆。”
“朕不是在擔心哪個人,而是在製衡一軍,若是有所猜疑,曹璨病逝之時曹瑋請求回京吊喪,朕不會優詔不準。”
“這樣的心思只能讓臣子不思進取得過且過,還沒拿下靈夏七州,朝中重臣便開始擔心功高震主,陛下覺得他們還會盡力?”
趙恆深吸一口氣,“朕收回詔令。”
“臣認為並不可取,有傷陛下威信。”
“將錯就錯?”
“陛下比唐玄宗如何?安祿山是如何反的?”
“張耆雖然無能,絕不會作亂?”
“需要他同意?敗軍不能裹挾?張耆做過節度使、樞密使,這次再勝陛下怎麽封賞?周世宗當初一樣深信太祖,結果如何?幼主登基靠權臣輔助有幾個落的好下場?求人不如求已。”
趙恆一臉震驚揮退殿內侍從,片刻之後福寧殿只剩兩人。
“靖康是說娘娘監國?”
劉惟伊眼含熱淚,“陛下身邊最苦的其實是娘娘,娘娘無子!後繼無人!無親無故!但是素來賢能,縱然日後有擅權之時,皇位終究還是太子繼承,陛下敢保證張耆如此?”
見趙恆臉有意動之色,劉惟伊繼續說道,“就是楊淑妃也一樣可以佐政,還有兩位公主殿下已經八九歲,為什麽不能跟在陛下和娘娘身邊學習政務?”
“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陛下為何不能多給血親機會?就算將來所托不淑,肉爛了還在鍋裡,絕不會流於外人之手。”
趙恆思慮再三還是先點頭,“朕明日開始就把靜兒和志衝帶在身邊,至於娘娘之事只有平夏大勝才有可能。”
“陛下聖明。”
趙恆搖搖頭,“不算糊塗就謝天謝地,靖康可是對太子有所不滿?從來不曾聽你說起太子如何。”
劉惟伊苦笑不得,“臣只會做臣,太子將來為君無可評之處,不過臣倒是覺得陛下應該讓丁大人去教導太子會更好。”
“朕也有此意,至於張耆就讓他回任樞密使,靖康意下如何。”
“只能如此,不過這樣還不夠,陛下金口一開,還是得找個人去鄜延路坐鎮,哪怕只是坐坐樣子。”
“朕就是無人可選才挑的張耆,結果弄的滿朝風波。”
“陛下有一個特別合適的人選,還送他萬貫返鄉。”
趙恆眼前一亮歎道,“靖康倒是不怕王欽若記恨於你,他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寇準、丁謂肯定心不甘情不願。”
“陛下肯定有辦法讓他們心甘情願。”
“王欽若起複為彰武軍節度使知延州,朔方節度使加給寇準,丁謂加太子少師,李迪改太子少傅,曹利用加太子太保。”
“陛下聖明。”
“穩定東京糧價一事就由靖康督導。”
“陛下放心,諸位大人封官加爵之際總要給為大宋出點力。”
四月十六日,東京晨報轟動全城,主版首先澄清北朝南京路異動是正常換防,已經提前知會雄州邊軍。
再下面只有五個大字醒目刺眼,鬥米六百錢。
清晨,曹利用前去樞密院坐衙,親隨按照慣例遞上份東京晨報,勒住馬繩。
曹利用接過報紙一陣恍惚,頓時頭重腳輕差點跌落馬下, 親隨連忙上前扶住,“請大人細看,只是噱頭。”
即日起華夏商會預售米糧,四月十七日米一石千錢,五月十七日米一石七百二十錢,六月十七日米一石六百錢,七月十七日米一石四百八十錢。
由三司、開封府、華夏商會、東京晨報、碧雲樓,五方聯合作保,詳情請於華夏商會會館內谘詢。
“掉頭,回家!”曹利用低著嗓子嘶吼。
丁謂進端禮門後才發現不對,滿院人心惶惶,好幾個官員沒施禮就往外跑,對他這個堂堂副相視而不見。
“丁大人,恭喜發財。”寇準快步追上丁謂,一句話後揚長而去,留下丁謂獨自在晨風中凌亂。
出事了!丁謂對身邊的隨從使了個眼色,親隨施禮後轉身離去。
看著案桌上的東京晨報,丁謂已然明白寇準喜從何來,以後還是專心仕途吧,再也不行商賈之事。晚上回去便打死那幾個逆子,好好的衙內不做去囤積什麽糧食,害老子被寇準那個王八犢子嘲笑。
曹宅。
曹利用一臉陰沉的看著長子曹淵,“九錢沒人要?”
曹淵搖頭咬牙說道,“不如七錢賣掉也能少虧點。”
“東京晨報畫個葫蘆也有人當瓢!伐夏之戰最少也得打半年,京東路和京西路糧食耗盡,三個月內就算有糧入京也會先補入這兩路糧倉。低於九錢不要賣,我就不信會這米會賣不出去!”
東華門外滿臉黑油的石元孫對著阻攔他的執戩禁軍大吼,“老子要告禦狀,放老子進去,老子是石元孫,老子是閣門祗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