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旺帶著管陶回到了義州,朝鮮君臣都吃了一驚。
“大人,小西行長同意和談。”
沈惟敬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沈嘉旺接著說:“但是小西行長不願意離開平壤,他說如果要和談,請大明和朝鮮派人到平壤。”
沈惟敬扭頭看看李V和柳成龍,連他們身後的朝鮮官員都不自主地慢慢往後移。
沈惟敬笑笑:“朝鮮恐怕沒人敢去,還是我一個人去吧!”
柳成龍尷尬地笑笑:“我們在平壤城外伏兵,如有不測……”
“省省吧!如有不測你們也沒什麽辦法,你們還能攻進平壤嗎?要能攻進去還用我去嗎?”
駱思恭說:“大人,我隨你同去。”
“駱千戶同去,甚好!大明可沒有膽小鬼。”
沈惟敬領著小童,沈嘉旺和駱千戶,四個人一起往平壤趕去。
李V看著他們的背影,和柳成龍說:“沒辦法,天朝欽差不讓我們去……”
“是啊!可惜了,不然可以表現一下朝鮮人的勇敢。我帶兵去平壤城外防備一下,畢竟天朝上國的欽差,死了也要知道怎麽死的,好給大明一個交待。”
柳成龍帥三千兵馬秘密潛入平壤近郊,登高眺望,頓時心涼了半截,只見日軍迎出了平壤城外十裡,扎下營盤,營外倭兵亂糟糟地塞滿一道,手執兵器,沈惟敬凶多吉少。
不一會兒,沈惟敬四人來到營前……
沈惟敬提馬上前,對著氣勢洶洶的倭兵喊道:“你們誰是頭?亂糟糟的,成何體統。”
倭兵倒被嚇了一跳,本來是來嚇唬一下大明使臣的,反倒被奪了氣,一位軍官走過來說:“鄙人小西飛守內藤如安,奉命迎接欽差。”
“內藤如安,這是你父親松永長賴的好朋友沈嘉旺,迎接朋友有這樣迎接的嗎?”
內藤如安一愣,他父親內藤宗勝是假名,明使居然知道自己父親的原名。
沈嘉旺上前一步:“我和你父親在汪直手下共過事,小野君來了嗎?”
內藤如安忙說:“小野君,沒有沒有,我馬上撤走士兵。”
“慢著!”沈惟敬說:“迎接上國天使,自然要有像樣的儀仗,你看看你們這些倭兵,軍容不整,聽我號令。拿刀的聚在左邊,拿槍的聚到右邊,排成兩列。”
倭兵手忙腳亂地排成陣勢不整的兩列,只見士兵高高矮矮,參差不齊,一點沒個樣子。
沈惟敬又說:“都把刀槍舉起來。”
倭兵舉起了刀槍,沈惟敬下馬,三名從人也下馬,內藤如安看著沈惟敬指揮自己的軍隊,還沒回過神來,只見駱思恭搶上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手臂鑽心地疼,但又不敢表現出來,駱千戶說道:“讓欽差大人先走。”
沈嘉旺連忙翻譯,內藤才明白駱千戶是拉他跟在沈惟敬身後,眾倭兵看到主將和來人親近,都不敢亂動,沈惟敬昂首走在刀槍叢中,面無懼色,沈嘉旺、駱千戶和內藤如安跟在身後,小童牽著馬,一行人昂首闊步往大帳走去。
遠處山頭正在觀看的柳成龍驚得目瞪口呆。
小西行長坐在帥帳,活如一隻馬猴坐在那裡,一臉嚴肅,顯得威風十足,可沈惟敬幾人一進大帳,他一下子變得畏懼起來。
“欽差大人在白刃叢中顏色不改,勇氣可嘉,日本人也做不到啊!”
“哈哈哈……蕞爾小國,敢驅兵犯我天朝上國的屬國,你們的勇氣更是可嘉啊!”
“我們日本國太閣豐臣秀吉,
志向遠大,想把三國合而為一……” “癡心妄想,我大明起兵七十萬援朝,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來穩住你們的,不要讓你們跑了,在朝鮮把你們包了餃子,如果跑回日本,我們可不願意去日本打仗。”
“這話說得,我背脊都發涼。這裡確實有點冷,我們回平壤說話吧!”
“不必,我們快人快語,有什麽話說開了就行。”
“我們日本人愛好和平,不喜歡打仗,這都是事實,我們到朝鮮以後,就沒打過什麽仗,隻不過遇到一些沒帶武器的平民,殺了他們也不算打仗,我們還是愛好和平的,隻要明軍不來,我們肯定不走。”
“那你是賴在朝鮮了?”
“朝鮮國讓給我們的城市就由日本人代為管理。”
“還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應該的。我們雙方簽個和平協議,把這件事情固定下來。”
“這怎麽行呢?日本人肯定得回日本,退出朝鮮是你們的唯一選擇。”
“欽差大人,那就沒得談了。”
“打啊!你們不走,就等著啊。”
“明軍幾時能來?我們老等著也不是事,自從我們進入朝鮮以後,明朝和日本的貿易就中斷了,朝貢的事情怎麽能說停就停,我們雙方原來的勘合貿易,應該及時恢復。”
“這我可做不了主,我的任務是拖住日軍,別讓你們跑了,至於雙方貿易的事情,得回去請示。”
“勘合貿易加大量,由我們家族獨家壟斷。至於朝鮮,我們可以適當讓步,割一半給日本管理就行,以大同江為界。”
“算盤打得精啊!你們家是做生意的,壟斷貿易,大大地賺錢。朝鮮是平秀吉的事情,留一半給他已經夠忠心的了。”
“呵呵,欽差大臣說到我心裡去了。”
“那你等著,我回朝請示,應該問題不大,但是你不能跑了。”
“明朝軍隊不來,我怎麽會跑。”
“那你也不能再打朝鮮人了,打完你還是要退回南邊,你等我回來再說。”
“你多長時間能回來?”
沈惟敬掐指一算:“嗯……,來回要五十天。”
“我們就停戰五十天,為表示我們的誠意,日軍退後十裡,劃出非軍事衝突線。”
“可以,不過,朝鮮軍隊我說了不算,日軍退十裡,朝鮮不一定會退。”
“我們有誠意, 朝鮮人的誠意,我們不指望。”
“我的侄兒沈嘉旺,和內藤如安的爹是舊相識,我把他留在這裡做人質,五十天后我會來的。”
沈嘉旺大驚:“啊!叔叔……”
“你怕什麽?小西君那麽有誠意,你悶了就平壤城到處逛逛。”
小西行長笑了笑:“沈君,放心吧,我們日本人最講信用,不會撕票的。”
小西行長還是留沈惟敬吃了晚飯,然後送出了軍營,日軍拔營回平壤,沈惟敬帶著小童和駱思恭一起離開了平壤。
駱思恭不懂日語,雲裡霧裡的,一路上問沈惟敬談判情況,沈惟敬大約和他說了一下,駱思恭也感覺到沈惟敬不是一般的能吹,他問:“小西沒要求人質,為什麽讓沈嘉旺留下來。”
“你們錦衣衛就是搞情報的,朝鮮人連日軍人數都搞不準,我們不留人做臥底,怎麽說得過去。他在此可以摸清城防情況。”
“哦!大人明智。”
三人行出十幾裡地,遇到朝鮮平安道巡察使李元翼,李元翼將沈惟敬接入自己駐防的市鎮,留沈惟敬過夜,夜裡詳細詢問了談判情況,知道日軍劃出非軍事衝突區,停戰五十日,他自己的壓力一下子減輕了。
“李將軍,切不可掉以輕心,謹守要路,時刻不可忘戰。”沈惟敬囑咐道。
“是,欽差大人說的對,我具表將和談內容向國王匯報。”
“你看著辦吧!”
時任平安道巡察使的李元翼上書國王,詳細記錄了和談內容,使和談的情況,記錄在了朝鮮的檔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