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馬和趙翊君兄弟倆,因為踹了王胖子的小勾勾,還搶了糖人,害怕挨揍,就一直躲在城外的樹林裡不敢回家。眼看著天色尚早,兩人又畢竟隻是幾歲的孩子,舔完了糖人轉眼間就玩心大起,不再惦記著回家會挨揍的事情了。因為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所以從來沒有在身邊大人不在的情況下出城來玩。對趙翊君來說,這一次是三歲的他第一次跑出這麽遠,而對趙鐵馬來說,除了他四歲的時候在趙府的後巷轉了半個時辰仍然沒有找到家門那一次以外,這一次同樣是他跑出來最遠的一次,跑得自己根本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哪裡。不過他記得這種感覺,祖母說過這叫“迷路”。不過轉念一想回家了還要挨揍,還不如不回去,隨之也和趙翊君瘋玩了起來。
花都所處的地理位置是真的很好,氣候好,風景也好,雖然對兩個剛剛脫離開襠褲沒多久的孩子來說根本不懂得欣賞,但是這並不妨礙兩個孩子因為身邊的蟲鳴鳥叫和青草高樹而感到心情愉悅。
樹林裡都是些高大的喬木,地面上長著兩寸多高德青草,翠綠之中偶爾也有幾朵不知名的各色野花三五成團的在微風中搖擺著,偶爾還會傳來各種各樣的鳥叫聲,最特別的一種鳥叫則是一種好像在痛哭的聲音“嗷嗷嗷”的,也不知到底是什麽鳥。
這片樹林緊挨著官道,來往的都是些行商隊和官宦家眷,也因此林子裡少有人來,都是急匆匆的便路過了,兄弟兩個開始進林的地方還偶爾可以聽見官道上的嘈雜,林間也有幾條宅宅的羊腸小道,但是因為兩個人都還太小沒有什麽方向感,再加上你追我趕的玩得興起,漸漸的也就迷失了方向越發的深入林子內部。兄弟倆打鬧著,嬉笑著,偶爾還在地上滾上幾滾,身上的錦服早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變得灰黑一片,看不出原本的華美,後背上都扯開了幾道口子,猛地一看還以為是兄弟倆是沒爹沒娘的流浪乞兒。
兄弟倆在樹林裡玩的是沒心沒肺,歡快得很。可是花都裡面卻是炸了鍋,王寬王胖子是王瑜王老大人最寶貝的胖孫子,因為王大人也是那種心寬體胖的富態身材,王瑜和王寬兩人在面相上又有七分相似,再加上王胖子又是王家第三代的獨苗苗,所以王胖子在家那可真的是掌上明珠,當然,是屬於那種特大號的明珠。這一遭王胖子的小勾勾被踹,疼的滿地打滾的哭,王老大人也是心疼的不行。剛剛從兵部回家打算趁著午休時間喝喝茶,看看書就出了這檔子事,官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急匆匆的趕到了“事故現場”。在路上,回去報信的家丁早已經把事情大致的說了一遍,但是沒說清楚,王老爺子只知道自己的孫子被趙家的熊孩子打哭了,疼的滿地打滾,但是不知道被打在哪裡,但是心中早有猜測,八成是趙翊君那個小兔崽子乾的。等到了現場,看見自己的寶貝疙瘩捂著小勾勾疼的滿地打滾,活像一隻被騸了的豬,頓時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趕緊吼道:“快去宮裡,把崔神醫給我請來,看看寬兒傷勢如何!”這個時候,看著王寬痛哭的樣子,平時溫潤儒雅的王老大人也不能淡定了,心裡一個勁的犯嘀咕:“這特麽不會是趙鐵馬踹的吧!那個小子可是天生神力啊!這要是趙鐵馬乾的,我王家怕是斷根絕後了啊!”王老大人心疼孫子,卻又不敢隨意亂動,隻能急得直搓手,幽幽歎氣“哎,造孽啊。但願祖宗保佑不要出事才好啊。”轉念又一想,“今日之事說什麽也不能跟趙老牲口善罷甘休!定要為我孫子討個公道。
” 王老爺子正想著一頂四人抬的小轎子匆匆的從街邊趕來,一個素衣鶴發的老者從轎中邁步而出,正事神醫“活閻王”崔鎏碧。崔鎏碧也不跟王老大人打招呼寒暄,徑直走向滿地打滾著的王胖子,又是一番猛虎操作,王老大人一看崔大夫連刀都掏出來了,以為王胖子的小勾勾保不住了,頓時感覺兩眼發黑,陣陣眩暈感瘋狂襲來,咬牙切齒,心裡想著如何將趙老牲口扒皮抽筋。忽然崔鎏碧長舒一口氣對王老大人說:“小公子要害被重擊,但是無妨,老夫過後會開好藥方給王大人送去府上,只需按方抓藥,內服外敷,七日便可根治,並且絕對無後遺症。”
“哦,子孫根保住了啊,那還好,那還好,”聽了崔神醫的話,王老爺子一顆心才落回了肚子裡,頓時感覺不暈了。王老大人轉念又埋怨起來:“那動什麽刀啊,駭死老夫了。”
“那是老夫看見小公子大腿根部長了個無用肉瘤,便順手給割了。”
“。。。。。。”
“老夫宮中尚有要事便不多言了,王大人,老夫這便告辭了。”崔鎏碧說完也不等王老大人回話便快步上轎離開了。
一行人匆匆而來又匆匆而走,王胖子也不再滿地打滾痛哭了,趙府門口就只剩下了王老大人和王胖子還有兩個家丁。王老大人見自己的寶貝疙瘩沒事,隻是衣服髒了,本想著息事寧人帶著王胖子吃點好的壓壓驚,好巧不巧的,趙老爺子騎著“黑風”回來了。
按說趙老爺子隻要下馬禮節性的跟王老大人打個招呼就進府,此時也就告一段落了,可偏偏趙老爺子就是嘴欠的很,非要去撩撥王老大人。“呦,老王頭,你這是領著孫子玩啥呢?你玩的滿頭大汗,你孫子玩的跟個泥猴似的?”趙老爺子其實也隻是開個玩笑,畢竟同為朝廷重臣,而且又比鄰而居,平日裡關系好得很,就想著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誰知這一句話卻是把王老大人的火又給點著了,“趙老匹夫,你還好意思問?你家的兩個小崽子合起夥來欺負我孫子一個,你也不管管嗎?”
趙老爺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隻以為是尋常的孩子打架,笑道:“小孩子打架而已,至於這麽大火氣嘛,你個老東西,來,我這有先帝賜的極品好茶,進去嘗嘗?”
王老大人一看趙老爺子嬉皮笑臉的樣子更生氣了,心道:我老王家差點斷子絕孫了,還喝個屁的茶。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孩子打架?來來來讓我給你一腳,看看是不是小孩子打架。”說完上前就是一腳,直奔著趙老爺子的要害。
趙老爺子不愧是廝殺多年的猛將,就算年紀大了,戰鬥直覺消失大半也仍然對於危險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千鈞一發之際躲閃了過去,隨即破口大罵:“嗨!好你個老王八,這是要廢了你趙爺爺啊!好心請你喝茶,你竟然玩這套!”
“你家的倆小犢子就是這麽揍得我孫子。”
“。。。。。。”這下趙老爺子感覺理虧了,但是大街上這麽多人又拉不下面子服軟,梗著脖子硬強“那也肯定是你孫子先撩撥的我的兩個孫兒,誰不知道我的兩位孫兒,聰明伶俐,乖巧聽話。”這瞎話編的趙老爺子自己都不信。
王老大人被趙老爺子的不要臉鎮住了,心說:“你家的倆孫子,一個出了名的傻,一個出了名的混,你可真不要了老臉啊。”誰知順口就原封不動的說了出去。王老大人說完就後悔了,因為再怎麽說也不該說趙鐵馬傻,雖然大家都知道,不說便還能面子上過得去,說出口了,就真的得罪人了。
趙老爺子聽了這話也是一愣,緊接著護犢子的勁也上來了:“哼哼,老王八,今天我老趙家不止要打孫子,還要打孫子他爺爺!”說著就擼胳膊挽袖子要和王老爺子真人PK。
正要動手的時候,趙府大門開了,趙老夫人出來了。早在趙翊君和趙鐵馬踹人搶糖的時候,趙府門倌就跑進去報信了,趙老夫人早就看了半天熱鬧了,本想著王老大人息事寧人了,過後換身正式點的衣服帶上些點心茶葉去登門致歉,誰知就趕上了趙老爺子回來撩撥王老大人,一番神轉折差點發展成真人PK,這要是兩個年近古稀的老頭在街上打了起來,還都是朝廷重臣,樂子就鬧大了。
“兩個老不修,吵吵鬧鬧像什麽話,都給我進來府裡敘話。”趙老夫人的雌威哪個不是吹的,方圓十幾裡沒有不害怕的。而且,趙老夫人也聽到了王老大人口誤說出的話,心裡也不是滋味,自然態度就不那麽好了。”仙兒,去正廳擺茶。”趙老夫人轉頭對貼身的大丫頭吩咐道。“遵命,主母。”
趙老爺子和王老大人的真人PK暫時告一段落,而林子裡的兩兄弟玩著玩著不知不覺的天就黑了,也到了要吃晚飯的時候,兄弟倆的肚子也開始“咕咕咕”的抗議起來。
“弟,咱們真的不回家了嗎?我餓了。”
“哥哥,我也餓,可是我怕挨打。”
“弟,聽說今天晚上吃燜雞和羊排,我想吃。”
“哥哥,我也想吃,皰子叔做的飯可香了。可是回家會挨藤條,我怕。”
“那哥就在這陪你,咱們不回家,我不怕挨打,我不想你挨打。”
“咕嚕嚕”“咕嚕嚕”兩兄弟的肚子又叫起來,更覺得餓了。忽然,趙翊君的鼻子“哧溜”“哧溜”的抽動起來,“哥,我聞到香味了,好像是雞。在這邊,”說著拉起趙鐵馬就往林子深處跑去,不一會就看見一縷細細的青煙,再跑近些就看見了一座小小火堆。火堆旁坐著一個年輕的道士,穿著一身清白相間的乾淨道袍,背後繡著一個大大八卦圖,這個道士長得眉目清秀,眯眯眼,發髻斜斜的在頭上隨意用一根樹杈別著,席地而坐,道袍卻隨意的披在身上,看起來松松垮垮,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兄弟倆吸溜著鼻子,聞著若有若無的香氣,一點一點的靠近了火堆。而青年道士席地而坐,也不管道袍的下擺蹭的滿是灰塵,一手拄地,另一隻手用粗一點的樹枝扒拉著火堆裡的一大坨燒幹了的黃泥疙瘩,火堆裡的樹枝燃燒著不時的發出“劈啪”的響聲。這時青年翻動好了火堆,隨手把樹枝扔在一旁,笑道:“二位小友,尋香至此,證明吾等甚是有緣,左右閑著無事,讓小道替小友看看命數如何?”隨著青年道士笑起來,它的眼睛眯的更小了。
“給好吃的就隨便看。”趙鐵馬已經餓得不管不顧了。
“收錢嗎?我們沒錢。”趙翊君倒還記得別人看相算命是要收錢的。
“不收錢,還請你們吃好吃的,怎麽樣。”青年道士又笑了。
“你不會是騙子吧?”趙翊君皺眉,總覺得這事太好了,不靠譜,不過三歲的他又想不明白什麽。道:“隨便吧,總比餓死好。”
“哈哈哈,古靈精怪。”青年道士笑得更加的開心了。分別凝視著眼巴巴的看著火堆的兄弟二人一陣,皺眉道:“怪怪怪。”
兄弟二人聽不明白,詢問青年道士,道士卻沒再多說,隻是好像想明白了些什麽,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又恢復了原本不正經,松松垮垮的樣子。
忽然,火堆裡的泥疙瘩發出了“哢哢”的脆響,青年道士高興地說道:“終於好了。”撿起剛剛扔在一邊的樹枝,將泥疙瘩捅出火堆,只見拿著樹枝的手腕微微一抖,泥疙瘩竟然寸寸龜裂,露出裡面金黃的雞肉,一股奇異的香氣就“呼”的一下湧了出來,饞的兄弟二人“咕咚”兩聲同時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青年道士很得意,“怎麽樣,我跟破廟的老乞丐學的,聞著香吧?吃起來更香。”說著撕下了兩條雞腿分給了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也不管四隻小手滿是泥土,捧著雞腿大口吞咽,一來是餓了,二來這叫花雞確實香氣濃鬱,吃得兩兄弟口角流油,舒服的直哼哼。
青年道士看了笑的更歡快了,也撕下一塊雞胸肉細嚼慢咽的品味起來,忽的一抬頭髮現兩雙冒著綠光的眼睛巴巴的看著自己,苦笑道:“自己撕,自己吃吧。”兄弟倆一聽也不客氣, 風卷殘雲的把雞肉吃完了,而青年道士從頭到尾隻吃到一口雞肉。
兄弟倆吃完了雞肉,打了飽嗝,想起了每次飯後都有王夫人的貼身丫鬟仙兒做的桂花糕吃,然後更想家了,想起了燜雞和羊排,決定就算回家挨揍也要回去了,不然下頓就不知道怎麽辦了,隻要不被打死就行。可是不知道路,隻好開口問青年道士。青年道士告訴他們,在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花都北門的官道了。原來兄弟倆從南門出城後進入樹林,不知不覺得繞了個圈子到了北門的方向,於是兄弟二人向青年道士道了謝就要出發回家了。
剛走了幾步,趙翊君又折返了回去,對青年道士說:“娘親說,不可白白受人恩惠,這塊玉佩就當是謝禮了。”說完便解下腰間墜著的趙字玉佩,遞給了青年道士。道士一愣,笑了:“那我也不白白佔你便宜,這本書就送給你了,至於另一位小友我暫時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合適物件,就當欠你一個承諾,日後可來屋行山上的道觀找我,我叫九虛。”
趙翊君收下書本揣入懷中,牢牢記住了屋行山和九虛之後便和哥哥一起走向花都北門的官道。
九虛看著遠去的兩個小小身影,眯眼笑道:“有趣,有趣,沒想到此次下山竟然這麽有趣,一個白虎殺星,一個悲苦金剛,兩者竟然同時出現,這天下快要亂的看不清嘍,不過也更有意思了。該啟程回山了。”嘀咕完,九虛歪歪斜斜的站起身來,撫了撫發髻,又歪歪斜斜的走向了兄弟倆相反的方向,看似腳步雜亂無章,卻是幾息之間便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