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趙希安聽罷,卻喜顏悅色道:“大家都來做個見證,我舅父果然義薄雲天,親口答允願意替我償還這五百貫的印子錢,當真是心腸慈悲,萬家生佛啊!”
余大奎先前說的話隻是在趙希安耳邊密語,旁人離得遠了自然聽不見,但趙希安這麽一吼,等於便坐實了這個謠言。
“還是余員外豪爽!”
“看來先前那些傳聞,都是瞎說啊。”
“難說,也許隻是嘴裡說說罷了,畢竟五百貫可不是小數目。說不定一轉身就賴掉了。”
余大奎:“……”
誰能想到,這小子這麽陰?
有時候人真的不能大意,余大奎短短片刻就已經被趙希安這小子陰了兩次了,平白多了一筆五百貫的債務。
要知道他先前同印子李合謀吞下趙家大宅的一番運作,真正付出的代價也不到三百貫。
如今卻莫名給出了數倍的成本,隻換得路人的幾句稱讚?
這筆生意,虧的大發了。
剛想要申辯,卻見趙希安一躬到底,歡笑道:“舅父如此大義,晚輩必定要廣為傳播,替舅父大人揚名!”
“千萬別!”余大奎不由得出聲阻止。
好嘛,你小子一句話就要老子花了五百貫冤枉錢,再傳頌一番,豈不是要分老子的身家性命?
“隻是這事太大了,得容舅父回去盤算一下,先告辭了!”越想越憋屈,余大奎說罷轉身就想走。
可是,他忘了,袖子還在趙希安手裡扯著呢。
偏偏這蜀錦好看是好看,但著實不怎麽結實,隻聽“刺啦”一聲,余大奎立刻就變成了西藏同胞……
原本長袖飄飄,風度瀟灑的余大員外,如今整條袖子只剩一點還連在衣服上,說不出有多狼狽了。
圍觀的百姓一陣哄堂大笑,今日看熱鬧算是看出花來了,還有意外的收獲。
“沒想到,余員外的肌膚還挺白嫩的呢。”
“中衣居然還是粉色的,難道……?”
“嘿嘿嘿……”
余大奎惱羞成怒,原本早就攥緊的拳頭,此時不受控制就一拳轟了出去。
趙希安也愣住了。
原本他隻是想扯著對方不讓他走的,沒想到,這衣服如此不結實。
萬幸余大奎還是個男的,要是女子,這下子隻怕就更難以交待了。
隻是余大奎的反應有些過激,那一拳眼看就要轟到自己的腦門上,趙希安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眾人一片嘩然,根本沒想到身為長輩的余大奎居然如此輕易就動了拳頭。
趙希安如今不過十三四歲,小小的身子勉強到了余大奎的胸口,余大奎又是自幼練武的高手,這一拳轟下去,豈不是要出人命?
余大奎一開始確實隻是隨手揮出的這一拳,但拳勢到了一半他已經清醒了過來。
隻是既然如此,他的眼中凶光大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順勢就想一拳了解了這個禍害。
反正他在縣裡有權有勢,大不了出些血本,總也能將這件禍事了解了。
順便還能打擊一下首鼠兩端的印子李,豈不是完美?
因此,他非但沒有收手的意思,這一拳反而愈發威猛,拳風早已帶動了趙希安的鬢邊,眼看著就要擊中,趙希安嚇得閉上了眼睛。
酒樓之上一直在關注此事的柳眉男子,忽的一下站了起來,隻是距離實在太遠,明顯救援不及,隻來得及怒叱了一聲:“這余大奎居然如此……”
聲音倒是清脆悅耳,
隻是其中蘊含的不滿也是溢於言表。 不過是場普通的小糾紛,這余大奎居然就想要人命,不愧是混慣黑道的。
黑衣中年人也是陰沉著臉,不悅之色躍然於面上。
心中盤算著,事後如何修理這個心狠手辣的家夥。
然而,意想中的慘叫聲並未如期而至。
一時,整個大街上肅靜一片,沒人發出半點聲響來。
趙希安偷偷睜開了眼睛,眼前一幕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只見一青衣少年,面相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兩三歲,身材極其高大,不比余大奎矮多少。
此時這少年正一手捏住了余大奎揮來的拳頭,任憑對方如何掙扎擺脫,卻紋絲不動。
這家夥,好大的力氣啊。
吃的肯定不少。
這是趙希安對這少年的第一印象。
隨即他才反應過來,剛才余大奎那拳,加上他眼裡顯現出來的暴戾殺氣,明顯是要自己的命啊。
“舅父大人,剛才你有些過分了吧?想要我的命啊?!”話音未落,趙希安上前就是一巴掌。
對於存心想要害自己的人,趙希安才不會顧忌什麽身份高低尊卑,再說了,余大奎不過是個掛名的舅舅,又不是真的長輩。
他人小手短,跳起來的這一耳光,勉強扇到了余大奎的臉上,但力氣卻用得極大。
啪的一聲,余大奎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個紅通通的巴掌印,嘴角都沁出一絲鮮血。
余大奎大怒,剛想還手,才想起自己還被人拿捏著,大怒道:“你到底什麽人?敢來管老子的家事?”
那青衣少年年紀不大,顯然經驗不足,先前出手也隻是為了救人性命,卻沒想到被救之人反擊如此之快,頓時有些慌張。
“他,他是你家人?你為何剛才那拳如此用勁,想要取他性命?”少年有些口拙,但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既然是家事,本不該外人來管,但今天這事,不管便要出人命了。
余大奎強辯道:“舅舅打外甥幾拳幾腳,如何能出人命?你們倆這是聯手來毆打老子,你同我去官府說個清楚!”
說罷反而一手揪住了那少年,另一手便來抓趙希安。
趙希安如何會被他抓住,一側身就躲在青衣少年身後罵道:“什麽舅父,你又不是我親娘的老哥,隻不過是小娘的哥哥罷了。我爹死了,你們想要霸佔我家大宅,今日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打殺人命,分明是謀財害命!”
幾聲嚷嚷出去,旁觀的百姓紛紛點頭。
在鄉鄰眼中,趙希安本就是過了童子試的文曲星,他親爹親娘管教也就罷了,如何輪得到你余大奎這個便宜舅父打罵?
而且剛剛那一拳,人人都看得出是奔著要命去的,談什麽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