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奎,你是吃了豬油蒙了心了,趙家大郎是要考舉人的神童,也是你有資格管教的?人家對你行禮致意,半點沒有失禮的地方,還想替你傳頌美名,你就是如此報答趙大郎的?”
“你那妹子嫁入趙家本就是高攀了,不想著如何老實本分過日子,反來謀奪家產,當街殺人!太過分了!”
“說不定趙員外不明不白身故,也是這對狗兄妹暗中下的手腳。”
“不如大家抓了這家夥,一同送去衙門,替老趙家伸冤!”
“同去同去!”
一時群情激奮,眾人紛紛上前,圍住了余大奎。
饒是余大奎見慣了大世面,這種情況他還真沒見過。
趙希安的老父其實為人很不錯,雖然趙家已經不如祖上那麽風光,但苦心經營之下,每年還是有數百貫收入的。
逢年過節,趙父都會開門迎客,做流水席感謝鄉親,遇到災年,非但會減免佃戶的收成,有時還會打開糧倉施舍粥米。
而余大奎則是壞事做盡,尤其是近年來地位提升,更是橫行無忌。
即便是趙父在世的時候,也常常後悔去了余氏入門。
因此兩相比較,自然是同情趙希安的人要遠遠超過畏懼余大奎的。
再加上今日群情激奮,余大奎明顯被那青衣少年壓製,眾人心中怯懦既去,自然鼓起勇氣,上前撕扯他。
片刻功夫,余大奎就從先前的藏族同胞打扮,變成了丐幫長老。
價值百貫的[衫徹底變成了抹布,就連內裡月白色的絝褲都被扯破了。
一行人索性把他綁了起來,浩浩蕩蕩送去了縣衙。
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別說余大奎沒想明白,趙希安都沒弄清楚。
他今天確實隻是想陰余大奎一把,沒想翻臉啊……
吳頌平在後堂來回踱步,顯得頗為不耐。
履新巨野縣不過數日,每日裡接待那些士紳商賈已是極為頭疼,今日眼看又是如是繁瑣的一天。
作為一個想要有所作為的官場新手,按著羅師爺的話頭來講,這些應酬也是難免的。
若是上任初期,不能和這些地方上的實權派打好關系,安撫好他們的心,日後行事必定是事倍功半。
隻是今日本應是本縣幾家中等實力的商賈前來拜見的日子,卻不知為何,尚少了一人。
“應卿,那余……余大奎還未到嗎?”叫著羅師爺的字,吳頌平的語氣中已經頗不耐煩。
疏通河流,排查舊案,哪一件不比這種無聊的應酬對民生更有利?
偏偏一上任就陷入如此無聊的應酬中,又遇到余大奎這麽個不開眼的,讓吳縣令如何能平心靜氣?
“大人,稍安勿躁啊。”羅師爺倒是不急。
他是吳縣令高薪聘來的資深幕僚,對於他來說,吳縣令這種官場菜鳥,他可見得多了。
一個個的甫上任就要為民請命,開創一副廉潔奉公的樣子,結果呢?
三年五載之後,還不是一個比一個貪的厲害。
官場這點事,還不是得靠他羅應卿來應對?
“那余大奎雖說家業並非極大,於商道也非擅長,不過學生覺得,還是值得一等的。”
“哦?難道那人還有別的本事不成?”聽羅師爺這麽一說,吳縣令倒是對余大奎有了些興趣。
他也並非是個對於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的書呆子,考上進士那年已是年近四旬,自然受夠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隻是當年資助他的一位恩公曾經說過,做人還是須得有些底線的。
因此他銘記在心,一直不敢有所偏差,無論是在汴京為官,還是外放到了濟州府,吳縣令都以民生為己任,因此官聲著實不差。
特地請了羅師爺,吳縣令也是為了彌補自己不擅長某些事情的缺陷,如今看來,還真有些用。
羅師爺笑道:“關於余大奎這人,學生在濟州府時就曾聽說過。他本是巨野縣本地人,但自幼便浪蕩在外,是個出了名的潑皮無賴。”
“那怎麽會……?”
“據說他後來加入了黑蛇幫,當上了舵主。平日裡殺伐也算果斷,幫中信服他的人不少。隻是做事很講究,與官府也算互補,這才混出了頭。”羅師爺嘿嘿笑著:“這種兩頭蛇,用起來倒是極為方便。”
吳縣令點了點頭,別看官府勢大,但在巨野縣這種民風頗為彪悍的地方,那些衙役三班最多隻能維持好縣城周邊的秩序,要想上下皆安,非得和那些黑不黑白不白的灰色勢力搞好關系。
黑蛇幫?
這種從未聽說過的幫派,想來不會有太大的能耐,投靠官府也實屬正常。
隻是,
“既然如此,他如何敢讓本官久等?難道是恃寵而驕?還是欺本官新任,拿捏不得他?”
面色微變,吳縣令始終隻是個新下基層的官員,有些事情沒經歷過,忍不下去。
“快了吧?要不再等片刻?”羅師爺也是對余大奎產生了不滿。
昨日余大奎就來過了縣衙,奉上了孝敬和問候,隻是這些好處是給羅師爺的。
羅師爺看在錢的份上,有意無意提點了他兩句,臨走時余大奎對羅師爺那叫一個感恩戴德。
但今日是怎麽了?約好了午後拜見的,如今都過了未時,這小子難道是午飯時喝多了?
正等得焦急,忽聽有人敲響了縣衙門口的鳴冤鼓,咚咚連聲,直傳到後衙。
這是,出事了?
按理說,吳縣令還未正式上任,這種百姓臨時起意上告的案子,是可以暫且不理的。
隻是,官聲頗為不錯的吳頌平可不想在這種小事上丟了名聲,當下換好了官服,便匆匆上堂。
來到堂前,坐穩之後見三班衙役都到齊了,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宣布開堂辦案。
自有衙役上前將大門打開,頓時湧進來上百人。
吳縣令也是一驚,這麽多人?
難道真的出了什麽大事不成?
羅師爺伺候在旁,看了一眼人群,悄悄對吳縣令道:“看起來都是些城內的尋常百姓,並沒有什麽特別。”
吳縣令稍稍放下了心,既然都是縣內黎庶,想來不至於作亂。
可能是有什麽人犯了眾怒了吧?
再往人群中看去,果然是有個家夥,被眾人打得頭破血流,滿臉的喪氣。
隻是,此人似乎有些眼熟?
吳縣令認不出來,羅師爺卻嚇了一跳。
這不是昨日與自己頗為聊得來的那個余大奎嗎?
怪不得今日他來不了,原來是被人揍了。
但是,想到余大奎的身手和地位,是誰膽子那麽大,敢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