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個殘殺了自己治下五個孩子的凶手，曾泰是恨之入骨。

　　等差役們將黑衣人扣住，曾泰猛地扯掉他的面巾，對其怒吼道:“你是什麽人?老實招來！”

　　“賊。”

　　曾泰一愣。

　　黑衣人的臉色卻是已經平靜下來，毫不畏懼的跟曾泰對視著:“我是賊，來偷東西的。”

　　這明顯是托詞，賊可比殺人凶手罪名小的多。

　　“天底下有那個賊敢到縣衙庫房偷東西?而且直奔這個專門存放泥偶的倉庫?”曾泰氣急敗壞。

　　“有啊，我就是！”黑衣人面不改色，“偷老百姓的東西多沒意思，來縣衙偷東西才刺激呢。”

　　“你……”

　　也就這裡不是刑房，否則曾泰非要將諸般大刑在這賊斯身上一一來過。

　　他還從未見過如此猖狂的賊，不對，是殺人凶手！

　　眼見曾兄都要氣炸了，陳南趕緊出面接過審訊權。

　　“閣下真是思慮敏捷之人，竟然能在頃刻之間想到自認賊名的托詞。”

　　對這點兒他還是讚賞的，但這點兒小伎倆還難不住他這位大周新任大理寺丞。

　　“你以為你假稱是賊，我就拿你沒辦法嗎?一個賊來府庫偷東西，還需要假扮道士散播流言嗎?

　　三天前，我就已經命縣丞將見過那個道士容貌的人全部都控制起來，只需要引他們前來辨認，就足以拆穿你的身份。”

　　黑衣人臉色大變。

　　“是不是沒想到自己會留下這麽大的漏洞?你的破綻多著呢！”陳南冷哼:“別著急，聽我慢慢給你講個故事。”

　　七天前的夜裡，在已經宵禁之後，永昌縣城裡卻在上演一出追逐逃亡的大戲。

　　傍晚時分，有個風塵仆仆的男人來到永昌縣。

　　他沒有住客棧，也沒有投宿親友，反而落腳在一處沒人住的破舊院子。

　　這裡常年沒人關注，他以為會非常安全，卻沒想到半夜時分，殺機突然到來。

　　這男子雖也非手無縛雞之力，但根本打不過來追殺他的黑衣人，於是在一番反抗廝殺之後，他尋了機會逃出院子。

　　而黑衣人則窮追不舍。

　　也許是天意，男子無意間闖入了泥人張家中。

　　那晚泥人張興致不錯，喝了點兒小酒早早便已睡下，連操作台上調配好的黏土都沒來得及收好。

　　這讓男子大喜，他幼年時曾經跟一位老師傅學過捏泥。而且他天分不錯，捏泥的手藝十分了得。

　　“黑衣人之所以追殺他，是因為他身上的一件東西。他深知自己此次怕是難逃一死，就將那件東西裹上泥，捏成了一個泥偶。”

　　隨著陳南將故事娓娓道來，黑衣人顯得越發緊張。

　　事實正如男子猜測的，沒過多久他就被黑衣人抓到，並將他帶回那處院子，開始對他嚴刑拷打，逼問東西的下落。

　　男人很硬氣，堅決不肯開口。

　　黑衣人氣急敗壞，將一根根鋼針刺入男子的穴位和關節骨縫等地方，可即便如此男子依舊緊咬牙關不肯說出東西的下落。

　　但男人沒想到，他的一點兒疏忽暴露了東西的下落。

　　就在黑衣人將鋼針扎入男子的指甲縫裡時，發現裡面有些泥。

　　他立刻便想起來，追殺男子時曾經路過一座滿是泥塑的院子。

　　難道東西就藏在那些泥巴裡?黑衣人猜測，他很想立刻前去搜查，但是不覺間天色已經亮了，只能等到天黑再去。

　　可是這時候男人也意識到自己的疏忽，意識到東西的位置已經暴露。

　　他頓時絕望不已，開始大喊大叫。

　　這裡畢竟是臨街的位置，即便少有人來這處院子，被他這麽大喊，也有可能引來人。

　　黑衣人情急之下一刀刺出，將男子捅死。

　　還未找到東西，卻失手將男子捅死，黑衣人懊惱不已。

　　“但既然事已至此，黑衣人為了不讓人認出男子的身份，就將男子的頭和左臂砍掉。”

　　陳南說道左臂時，刻意盯著黑衣人，在他眼中看到一絲慌亂。

　　之後將屍體丟進糞車只是黑衣人的一個無意之舉，他以為那輛車子是個廢車，又充滿臭味，正好可以掩蓋屍臭和血腥味。

　　但他沒想到，這車子是糞車，第二天掏糞翁洗車時會發現裡面的屍體。

　　再說黑衣人，等到晚上他潛入泥人張的家中，用迷藥將泥人張迷昏，在他家中翻了一遍卻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這時候黑衣人意識到麻煩大了，肯定是藏有東西的泥塑被泥人張賣掉了。”

　　陳南的聲音冷了下來:“想要在永昌縣裡找到白天買走泥偶的人，簡直如大海撈針，除非能讓他們自己將泥人交起來。於是，一個歹毒的計劃在黑衣人腦海裡誕生。”

　　這個計劃就是製造妖怪附身泥偶、夜間行凶殺人的假象，以期恐嚇百姓，讓他們自己將泥偶獻出來。

　　為了更好達到這個目的，黑衣人從泥人張的家中偷走兩袋黏土，然後選擇了趙府小郎君和米行劉掌櫃的女兒做練手。

　　他在深夜時分潛入其家中， 用迷藥將他們家中的大人迷昏，然後捂死兩個孩子，將他們做成了泥偶。

　　可能連黑衣人自己都沒想到，他還挺有捏泥人的天分，才不過實驗兩次，他就已經找到捏泥人的訣竅，將泥偶捏的栩栩如生。

　　“感覺自己的技術已經成熟，黑衣人便化作遊方的道士，開始散播妖怪附身泥偶，吸食靈魂的流言。

　　一開始因為百姓並未親眼看到泥偶殺人的現場，對流言並未太過關注。

　　但就在當天夜裡，黑衣人再次行凶。

　　這次，他將目標選擇在臨街的住戶，並且將包裹有孩子的泥塑放在了臨街的大門口。”

　　這樣以來，第二天早晨，無數的百姓都目睹了泥偶殺人的現場。

　　這種場面，無疑非常符合妖怪附身泥偶，夜間顯形吞食孩子，隻吃靈魂不吃肉身的說法。

　　於是黑衣人散播的那個流言開始傳的滿城都是，百姓們深信只有官府集中銷毀泥偶才能除掉妖怪的說法，紛紛來到縣衙外請命。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意識到凶手的目的，我知道這是個絕佳的可以將他抓住的機會。

　　於是我便讓曾兄親自出面，鼓勵百姓將泥偶交給官府集中銷毀。

　　甚至刻意延期兩天銷毀泥偶，就是為了讓全城的百姓有足夠的時間將泥偶交過來。”

　　陳南直視黑衣人，眼神無比冰冷。

　　“甚至為了讓凶手能夠直接找到存放泥偶的地方，我特意命人傳出因泥偶太多，只能存在庫房的消息。

　　果然，我在這裡等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