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作為京城新貴,他喬遷之喜自然是貴客盈門。王黼是第一個來登門賀喜之人,隨他同來的還有周邦彥。
“虎兄,道喜道喜!”
“哎呦,王部長,周學士,貴客,請進請進!”
“你看我們朝廷小吏,俸祿微博,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有一幅畫算是我們倆人的禮物,還望笑納!”王黼和周邦彥並沒進屋,而是走到園中大槐樹下的方桌旁。
“你們能來就是我李虎莫大的榮耀,還拿什麽禮物?”李虎接過了畫卷。
“這叫禮輕情意重,知道畫的是什麽?”王黼問。
“山水?”中國山水畫是風水畫,一般給喬遷新居的人愛送山水畫,李虎猜測。
“不對,打開看!”
“李公麟的老虎?”李虎吃了一驚,他知道這幅畫價值不菲,“這禮物可太珍貴了。李公麟乃宋畫第一人,我過去只知道他能畫馬,還沒見到他畫的老虎呢。”
“虎哥,虎哥,我當然要送他畫的老虎啦。”周邦彥說道。
“民間有傳言,說李公麟‘畫馬馬死,畫虎虎活’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李虎問道。
“李公麟畫馬,馬畫完後,真的馬就倒斃了,原因是,他畫的馬太傳神,把真馬的魂魄給吸走了;李公麟畫老虎也非常傳神,他都不敢畫老虎的尾巴,要是畫上尾巴,老虎就活了,它會從畫中出來傷人的。”
“嗷……原來如此!”李虎大喜過望,“好,我收拾好屋子後,就把這隻沒尾巴老虎掛在中堂。”
“在唐代,韓乾被奉為畫馬大師。”周邦彥繪畫造詣頗深,他此時也要講上幾句,“李公麟畫馬師法韓乾,韓乾畫馬經常把馬的鬃毛分成若乾綹,李公麟起初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當他讀到白居易的詩句:‘鳳書裁五色,馬鬣剪三花’時,他才恍然大悟,領略到其中真諦。李公麟師古而不拘泥古,他經常到曠野去寫生:觀察,馬群‘開合萬狀、奔走驅馳、翻滾騰越’的習性;體會,馬匹‘喜則交頸相靡,怒則分背而醻(chóu)’的自然形態,終成一代畫馬名家,史稱‘鞍馬逾於韓乾’。”
“和你們聊天真長知識,來來,二位到客廳喝茶吧。”
“怎麽,不管飯啦?”王黼問道。
“不是,我喬遷之喜肯定要宴請大家,只是,事不湊巧,我原先預定的‘天上人間’飯店,今天突然被查封了。我又不得不派賁四到‘豐樂樓’去,看看那裡還有沒有地方。”
“好了,我們就在這等,不進屋了。”周邦彥說完,坐在院中槐樹下的長凳上,打量著李虎的新居,“虎兄,為何不買我們‘北岸花庭’的樓盤,那可是新建築,比這裡氣派。”
“邦彥,我給虎兄便宜三成他都不要。”王黼在一旁解釋。
“不瞞二位,我李虎是一個念舊之人。我從小就在這所宅子裡長大,過去是父親租店鋪開染坊。現在,我把房子買下來,也是為了紀念我死去的父親。他辛辛苦苦地幹了一輩子,到死也沒在京城置得起家產。”
“要說這裡環境還是不錯的,自從朝廷抓環保,把印染巷全部汙染商家都趕跑了,這地方已經變成了高檔社區。”王黼誇讚著李虎房屋的地點。
“就是呀,這裡屬京城內城,房價應和太師府一樣,按照你家的這個面積應花了不少錢吧?”周邦彥突然羨慕起李虎來。
“周學士,別提錢,我最恨錢!要不是因為錢,我爹死得還不會那麽早!”李虎說話時眼圈有些濕潤。
“看這院子,要說你家過去的染坊開得應該挺大的。”周邦彥趕忙把話岔開。
“我家染坊過去只是個小作坊,原來租住的地方沒有這麽大,我是把兩邊的間商鋪都買了下來,把三所宅院打通了,合成了一處。”
“哦,院牆中的那個月亮門後面也是你的宅院?”周邦彥更羨慕了。
“是的,那個院子暫時還沒人住,我用來養狗。”
“狗是什麽品種?”周邦彥聽到了狗叫,饒有興致地問道。
“一般般,中華田園犬。”
“為什麽不養個名貴點的狗?”
“那狗是我妹妹寄養在這裡的,這狗不認人,有一次差點把宋徽宗咬了。”
“敢咬皇上,那還不殺了燉肉?”王黼說。
“——誰敢把我家的狗殺了?”隨著話音,高衙內和陸帥走了進來。
“哎呦,貴客來了。那狗是太尉府送的禮物,是不能殺的。”李虎站起身來,迎接高衙內並解釋道。
“哦,內哥來啦!一起坐,一起坐。”王黼禮貌地讓座。
“道喜道喜!”高衙內手裡提個網兜,裡面塞了一個皮球。他大搖大擺地和陸帥走到近前,和王黼、周邦彥坐在了一起。“我呀,也不會送別人禮物,就送你個足球吧!”
“公子,我喜歡這禮物,我屋裡還有一個呢。”李虎接過皮球說道。
“誰給你的?還有人和我有同樣的喜好?”高衙內顯得有些驚訝。
“那個皮球是一個朋友送給我妹妹的。”
“好了,我知道是誰送的啦。”高衙內頓時明白,那皮球是燕青的。
“公子,聽說你最近可發財啦,我們是不是該叫你高校長啦?”王黼揶揄地問道。
“玩唄!”高衙內擺出一副公子哥的架勢,“我開蹴鞠學校有資源,想拜我們父子為師的人太多。”
“現在招收了多少學員?”周邦彥在旁邊問道。
“大約有四五十個吧,要不是我精挑細選還會更多。”
“有好苗子嗎?”王黼問。
“你這一問,我倒是有點傷心。現在好球員,沒錢進不起學校;而那些有錢的財主,他們的孩子各個都養成了胖墩,別說踢球,走路都費勁。”
“管那些幹什麽,能賺錢不就得啦?就當給財主看孩子了!”王黼在一旁笑著說。
“是啊,怎麽辦呢?我開學校又不是辦慈善機構,沒有錢運轉不來。”高衙內解釋,“對那些跑不動的學員,我不能拒絕,隻好讓他們改行當了裁判,由我們帥哥管理。”高衙內說話間,拍了拍陸帥的肩膀。
“當裁判,眼神好就行。”陸帥解釋道。
“陸帥,你眼神好嗎?你說說,大宋朝蹴鞠賽你製造了多少冤假錯案?”王黼在一旁譏諷道。
“這……”陸帥無言以對。
“哎,王部長,您可不能這麽說。”高衙內幫忙解圍,“裁判的錯誤那是蹴鞠比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然,老百姓哪來得那麽多的談資呢?”
“是啊,老百姓罵陸帥罵得可開心啦!”周邦彥解釋後,眾人哈哈大笑……
“公子,學校辦得還順利吧?”李虎在一旁問道。
“要說開辦蹴鞠學校,我可沒少費周折。陸帥手續都快跑一個月,愣是辦不下營業執照來。”
“您的生意也有人敢搗亂?內哥,您當初在我李虎最困難的時候幫過我,這回我肯定幫你。你和我說,是誰為難你,兄弟自然給你擺平。”李虎不同於當年,他拍著胸脯保證。
“看看,虎哥就是條義氣的漢子。陸帥,你說說,是什麽原因,你沒辦下營業執照來?”高衙內看到李虎如此仗義,打心眼裡高興。
“辦執照,我一開始是到工部,可工部的人說,蹴鞠學校不屬於商業,屬於文化產業,要我到學部辦理;我又到了學部,學部說蹴鞠學校是屬於體育產業,需要到武部辦理;可是,我到了武部,武部又說,他們部門隸屬於樞密院,朝廷軍隊是不允許經商的。”
“公子,你乾得這麽熱鬧,原來是無照經營啊。”周邦彥在一旁打趣道。
“就是呀,到處都和我扯淡,沒一個辦正事的,你說氣人嘛!”高衙內憤憤地說。
“公子啊,你辦不下營業執照來,就會有偷稅漏稅之嫌。對新興產業,別看朝廷沒有一個部門願意負責,可是,要是罰起款來,他們都來了精神。這事呢,太尉大人不方便出面;而您呢,也不可能為了這點小事放下身價。不如這樣,我讓妹妹李師師和徽宗皇帝說一下,來一個特事特辦,怎麽樣?”
“好,謝謝虎哥!”
“哎,虎哥,要給高公子辦事,你不如再加一件事一起辦。”王黼說道。
“什麽事?”李虎問。
“蹴鞠聯賽主席之職還是閆四代理,現在高公子國子監已經畢業,他應該走馬上任了。”王黼猜透了高衙內的心態,他說出了高衙內想說而不好意思說出的事。
“聯賽主席非高公子莫屬,我讓我妹妹一起說。”李虎想,一件事也是辦,二件事合起來辦也不為難。
“這事要是辦成了,我請客!”高衙內大喜過望。
“不辦成,你就不請客啦?”王黼在一旁補充一句。
“一樣請,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高衙內爽快的答應。
“那可不行,今天是我李虎喬遷之喜,理應由我請客。”李虎說話間,抬眼望向門外,他見賁四一溜小跑竄進門來,責怪道:“賁四,你怎麽去了那麽長時間?我這客人都等急了,飯店定好了嗎?”
“沒有,”賁四喘著粗氣,“因為‘天上人間’被查封,今天豐樂樓、任店還有會仙樓家家爆滿,我看不行在小餐館定了一桌吧?”
“我請的都是貴客,沒像樣的飯店那怎行?”李虎有些為難。
“虎哥,別為難。在豐樂樓有太尉府專用的雅間,不對外開放,我去了準有位置!”
“是嗎?那太好了,走!”李虎這才知道特權的厲害。
“老板,等一下,”賁四怯怯地叫住李虎,“我還有點事,咱們到裡面說話。”
“客人都等著吃飯呢, 在這說吧!”李虎顯得有些不耐煩。
“工地摔死個人!”
“什麽?”李虎吃了一驚。“我一再告誡你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在我喬遷大喜之日,這不是給我添堵嗎?”
“那個……腳手架沒有一丈高,誰想到,那個短命鬼一掉下來就摔死了。”
“賁四,趕快把那人趕快埋了。”王黼再也坐不住了,他表情嚴肅地說道,“記住了,千萬不要讓朝廷監察部門知道此事,他們要是知道了,你老板不但要挨罰,我這個作業主的還要負指揮不力的責任。另外,喪葬費可以多給一些,一定要讓死者家屬閉嘴,明白嗎?”
“明白了,王部長!”
“聽到了嗎,賁四,這回你算是跟對老板了!”高衙內在一旁說話。
“是啊,我過去給西門慶乾活,賺的錢還不夠他請客的呢,到現在了,他家六娘子建房子的錢還一分沒給呢。”賁四傍上了李虎,他要甩掉西門慶。
“好了,西門慶那個混蛋就不要再提了。”李虎厲聲說道,“賁四,你馬上回工地處理死人事件,我現在陪幾位哥哥出去吃飯。”
“是,老板。”賁四匆匆地跑回了工地。
“好,我們也走!”眾人站起身,齊聲說道,“跟著虎哥走呀,吃喝全都有呀!”
他們一行人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李虎宅院,到豐樂樓吃飯。死個人,對他們來講就像踩死個螞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