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須的老劉懊惱得很。他不清楚為何那何三竟愚蠢至此。
他已使了好幾個眼色予何三,但那何三絲毫不覺,最後竟然還將那令牌拿了出來。難道何三不知曉,這令牌卻是身份的象征,代表一人的身份?錦衣衛的每一塊令牌,均有顏色、編號,不同顏色、編號代表不同官階、崗位。而這黑色的令牌,在錦衣衛之中是獨一無二,卻是王九所獨有,且在吏部有過備案;而那紀綱的令牌卻是血紅色……
老劉原本想至崖州東面的寧遠江邊的入海碼頭,欲坐船至西沙群島的海外錦衣衛處通傳訊息。距崖州最近的海上錦衣衛據點,便為西沙群島;且大明水師與王九的關系甚佳。而崖州至西沙諸島四百余裡海路,順風一日一夜便可到達。
自二年前,王九攜黑狼海盜在西沙諸島上與施進卿為首的海盜一戰之後,西沙諸島便收歸大明麾下,大明水師派了千余人進駐,同時王九亦安排數名錦衣衛入駐,這亦成為慣例。
同時,這西沙諸島的補給便著落在距離陸地最近的的崖州府之上。隔天便會有船隻專門運送補給至西沙諸島。而這老劉在至崖州之前已打探好。未曾想到,剛出得城門便被人攔下,並被關押了起來,而之前劉老二給予自己的銀色令牌,亦被收走……
唯有讓老劉慶幸的是,他的信鴿已攜信飛走。
這信鴿,卻是自京城自家堂弟劉老二拿予老劉的。這一路來,老劉一直按要求精心喂養著它,以備不時之需;未曾想到,直至今日,終於派上了用場……
卻將鏡頭轉至崖州城內。
何三叔、何山等何家莊之人也回至客棧。
一路無話。及至客棧,眾人在一個大通鋪處,圍住了何三叔。
何山問道:“三叔,你確定我們救的那人是他們所述之人?”
何三叔又自懷中掏出那塊“錦”字令牌,“叮當”丟在桌上道:“幾乎可以肯定,這人便是之前他們口中所述之人!”
“但三叔為何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揭開此事?殊不知此事朝廷都未曾對此事大肆宣揚,三叔您卻當眾掏出此牌?”有人道。
“那山羊胡須一直衝你使眼色,我看他意思是要你不要說,但你卻一直要說。”何山道。
“啊……他不是取笑我嗎?”何三叔懵了。
“連我都看出來了,你卻仍要將這令牌拿出來。”何山道。
“那卻如何是好?”何三叔道。
“按那個山羊胡子的家夥的說法,要有命找到海外錦衣衛的分部,但他卻未說應該去哪找。”一人插嘴道。
“這卻如何是好?”何三叔道。
“在我看來,現在要馬上走,遲則慢會生變。”何山道。
“但我們所帶的這麽多的海產、獸皮等物,卻還是要換些鹽、鐵器具返回莊裡。”又一人道。
“不如這樣,何山,你與何休馬上帶這個令牌回莊。據我們這兩年打漁所知,我們最遠至那西沙諸島,島上有大明水師駐扎,想來應在錦衣衛等人。你們馬上駕船出海。剩余之人便在此地,明日按照常至集市換貨。我倒不相信,拿到這個令牌,我卻未做虧心事,能奈我何?”何三叔思量道。
“如今城門已關,卻要如何出城?”何山道。
何山側旁的一名精瘦的後生卻道:“這有何難,在那東門側有一溝渠,卻是城內用水入口。恰好與我們出城方向相反,水流有些湍急而已。”這說話的正是何休。
“那卻無妨。只要可潛水出城便可。”何山道。
這些人自幼在海邊長大,每人水性均是相當不錯,這些溝渠之水,倒還真難不倒他們。
“那你們執此一起回去。回至莊內,將那阿九叫上,一起去那西沙諸島罷。”何三叔說著將懷內的令牌遞予何山。
何山接過令牌,二話未說,拉著何休便離去……
其余人等各自去休息。而那何三叔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是實在未曾想到,那名年輕俊朗的阿九,竟然來頭如此之大;假若這年輕人真是那錦衣衛的指揮使,朝廷的三品大員,那倒也配得上自己的女兒;但這阿九卻似乎是一張白紙一般,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孩童,卻又如何是朝廷中的三品大員、錦衣衛指揮使呢……
何三叔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之中便進入了夢鄉……
睡夢之中,他的女兒何伊出嫁了,盛況空前,吵雜異常,而那阿九給了他很多銀子,非常多的銀子……何三叔摟著那冷冰冰的銀子,開心得笑出聲來……
“抱著一把刀還笑得出來,你卻是本官所見第一人了……”一句話,卻將何三叔自夢中驚醒,睜眼一看,嚇了一跳,自己懷中的銀子竟變成了一把涼颼颼的鋼刀。
“你是何人?”何三叔驚詫地問道。直至此刻,何三叔方且發現這個容得下二十余人的客棧大通鋪內,不知何時竟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大明士兵,每兩人伺候一名何家莊之人,而自己的面前,竟然是原來酒肆之中的那名大腹便便的商人!
“跟你說亦無妨,在下瓊州府錦衣衛百戶李良釗。本官現在懷疑你謀殺朝廷三品大員,現將你緝拿歸案……”李良釗的胖臉白白淨淨,如今窗外尚黑,昏暗的燭火搖曳之下,更顯猙獰。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從來安守本份,從未做枉法之事……”何三叔正待爬起,但那柄鋼刀橫在胸口,他一動不敢動,申辯道。
“冤枉?哼,你那令牌哪來的?若不是你謀殺朝廷命官,何來此牌?”李良釗不露聲色地道。
“那人如今便在何家莊,草民可帶你們去。”何三叔急忙道。
“那行。你帶我們去。假若你有半句虛言,本官絕不輕饒!”李良釗道。
“當然,當然……”何三叔連聲應道。
天尚未放亮。三百余名官兵押解著何三叔等十余人,出得崖州府東門,再向西南方的何家莊前行。
最前面的一名大明將領與肥胖如豬的錦衣衛百戶李良釗。
何三叔等人被反剪雙手捆綁成串在隊伍中間。
如今何三叔終於明白之前那山羊胡須的老劉所言“……假若你有命執此令牌……”之含義。如今看來,這令牌簡直如燙手的山芋頭,若無福分,誰拿誰倒霉;就是不知如今那何山與何休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