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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國》第184章 祈禱
  隧道幽深冗長,西澤走在生鏽的鋼鐵上,腳下冰冷,他俯下身,發現鐵軌上依附著細微的魔力。
  他又向前走了幾步,魔力在掌心匯聚,一階魔法【照明】自空氣中引燃,溫和的白熾光照耀了周圍所有的黑暗,西澤低下頭仔細地打量著附近的一切,有些枯黃的野草上沾染了濕漉漉的液體,他不知道走了多遠,終於從地面的鐵軌上看見了一抹腥紅。
  鐵軌上紅色的鐵鏽斑駁如血,另一抹紅色覆蓋在上面顯得極為顯眼突兀,生鐵的腥味和刺目的這一抹紅色糅合起來,聞著像是一股死人的屍骸味。
  他連忙俯下身四處打量,可附近除了這一抹血跡以外再也沒有了其他任何線索,他搖搖頭,再度緩步走向前方,黑暗幽深,體內也不再紊亂,各種機能都在不斷恢復,在心臟忽然一陣劇烈地跳動以後他長出一口氣,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什麽聲響。
  有誰跟在他的後面,對方隱蔽在黑暗裡,而且是有意隱藏,西澤緩緩熄滅了手裡的白熾柔光,那就像是火炬被埋在灰裡一樣,與此同時他慢步靠在了隧道邊沿,魔力散出用作探索,這種方法要比自己用肉眼查看費勁得多。
  那個人明顯因為突然的黑暗而感到焦急了,在發現自己再也看不到西澤之後他連忙向前跑了幾步,西澤無聲地蹲在石壁附近,沉默而悄無聲息,像是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魔力就像觸角一樣朝著四周蔓延,西澤一直在等待,直到某一刻那個人終於走到自己面前時他睜大眼睛,薔薇花驟然綻放,火紅色的魔力自空氣中如明燈一般引燃,火花四濺,他怒吼一聲,魔力頓時如滔天的火海亮起,而在火海中央,那個人的臉頓時被魔力所照亮。
  在看清對方的臉以後西澤愣了一下,在意識到自己完全無法收回這三階魔法以後他連忙拚盡全力地控制魔力朝另一個方向洶湧而去。
  火海與那人右側耳畔的發絲只差了一絲絲距離,西澤看著這股浪潮在石壁上席卷而散,化作大片零碎的浪花炸開。
  頓時整個黑暗的隧道裡都被這股光芒所照亮,無數朵火花像流雲般在天際綻放,一瞬間整個隧道裡都充斥了自一個點以外以圓圈的形態向外不斷擴散的赤金色,那是被天火點燃的金,巨大的風波拂過二人的耳廓,繚亂了二人的頭髮,數以千計的火星在半空中閃爍著明光化作灰燼落在他們的身上,暴戾的火花順著石壁與地面滿是鐵鏽的軌道向著遠方擴散,在火焰的盡頭是看不清的拐角,地面的乾草被烘烤乾淨,草灰蓋上了西澤的長靴,他喘著粗氣,臉上的冷汗順著臉頰不斷滴落在領尖。
  奈德呆呆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孩,而後下意識地伸出手抹去了他臉上如傾盆大雨的汗滴,背後是靜默燃燒的石壁,在某一瞬間西澤感覺自己看到了天使,她就這樣站在火燒昏黃的天極帷幕之下,身後是無盡的光,她伸出手,抹去凡人臉上的辛勞還有數不清的困苦。
  神愛世人。
  他看著奈德,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輪亥新約》裡的這一句話。
  “你為什麽會在這?”西澤強撐著身子,發出一聲近乎哀嚎的疑問。
  “我?我要回家啊......”奈德似乎還沒從剛剛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她抬起頭,眼中卻全是空白,“我還要回家,我還要回家找弟弟呢...他今天還沒吃飯,煉金男爵天天隻讓他乾苦力......”
  “煉金男爵的學徒嗎?”一陣脫力感不可阻擋地襲來,西澤忍不住彎著身子抵住石壁,順勢將奈德壓在了身下,後者直到現在才明白了狀況,眼裡漸漸恢復了些許神采,在看到西澤近乎的胸膛就在自己面前以後她連忙大叫起來。
  “小聲點,”西澤哀歎道,“你吵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奈德的身體頓時僵硬起來,她抿著嘴,一動也不敢動,“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會聽你話的也會把錢交給你的,求求你不要這樣......”
  西澤又想氣又想笑,他竭力地動了下肩膀,而後重重地倒在地面上。
  草灰揚起,他苦澀地發出一聲歎息。
  奈德呆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出手戳了戳西澤的臉頰,她先是理了理被風波吹得繚亂的長發,那上面奇跡般地沒有任何燒焦的痕跡。
  “以後不要這樣了,”西澤無力地說,“如果這是你回家的路你倒是早說啊。”
  “對不起對不起,”奈德連連道歉,“因為因為我聽你說讓我不要跟著你所以我隻敢在你後面待著連說話都不敢......”
  原來這鍋還被甩到了自己身上?
  西澤挪了挪身子,右手微微用力,卻連一把草灰都握不緊。
  “唉。”此刻只能歎息。
  “你,剛剛好嚇人啊,”奈德蹲在西澤的肩膀附近,低下頭,兩手環抱著放在膝蓋上,臉只露出上半邊,朱紅色的長發靜靜地掛在肩頭,“真的,我剛剛以為我就要死了,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個病人。”
  她眼中緩緩蓄滿了淚水:“你讓我想起來一個很不好的人。”
  那是一個很不好的人。
  奈德把臉埋在手臂上,盡力不讓西澤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
  那是一個很不好的人。
  他最喜歡拿著一把刀。
  他最喜歡紅色。
  他沉默寡言,但辦事總是很利索,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
  但奈德真的很害怕他。
  那是由心而生的懼意。
  就像是生物的本能,她本能地畏懼著那個男人。
  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一陣溫熱蓋在了自己的頭上。
  她猛地抬起頭,看見倒在地上的西澤正竭力歪過身子用自己的左手揉著自己的腦袋。
  “不哭,不哭,”西澤輕聲地說,“一切都過去了。”
  他想起來了薇婭。
  於是心情愈發沉重起來。
  奈德愣了一下,而後眼淚越來越止不住,但她卻笑了出來,她看著倒在地上的西澤,忍不住哈哈地笑道:“為什麽你,為什麽你總是在受傷啊?”
  “......我不知道啊,”西澤苦著臉,手卻依舊沒有收回來,“可能這就是命吧,自從來到王都以後我就沒幾天好日子過。”
  “王都是個不歡迎外來者的城市,它甚至很排斥外來者,就連本地的原住民都會對這座城市感覺陌生,”奈德伸出手,默默按在了西澤的手背上,“你是進修者吧?也難怪會被人那麽欺負。”
  “倒也不至於,”西澤歎氣說,“只是事情會很多。”
  他心想自己今天遇見你歎氣的次數都快趕上我兩個月的了。
  “平民在王都是沒有地位的,外來進修者要更低,”奈德說,“辛苦你了。”
  西澤看著奈德真誠的臉,那一瞬間他回憶起薇婭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
  如果不是身份上的歧視,如果不是被欺負了那麽久,如果不是背負了整個家鄉的希望和面子,她大概也不會選擇硬撐下來直到把身子撐壞。
  “真是,困難,”西澤說,“世界總是和我想的那麽不一樣。”
  “要是世界能和你想的一樣,那肯定不是世界出了問題,”奈德說,“而是你出了問題,比如你是倫瑟先王。”
  “倫瑟先王嗎......”西澤忽然笑了起來,他沒想到自己在這裡都能聽見那個男人的名字,更不用說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懷著將王都毀滅為母親報仇的初衷來到了王都,可之後發生的一切卻總是在改變他的想法,先是莎爾,後是安蕾,灰葉,希歐牧德,衛斯理......他們的出現總是在警醒西澤——人是不可能獨立而活的。
  人活著是依賴於其他人的羈絆。
  人間是一場大網,每個節點都是一個人。
  最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薇婭。
  “可我並不想報復啊,”記憶裡那個溫柔的女孩說,“我隻想做好自己的事,有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都不太正常,我想過死,但從沒想過讓別人死。”
  “也許我之前做的都是錯的,”西澤移開視線,借著地面的火光看向隧道的頂部,那裡是乾澀的石塊和黃土,“但我還不確定,所以就先當作意見保留吧。”
  “什麽?”奈德不解地問。
  “沒什麽,”西澤收回手,勉強支撐著身子坐起,“你就當聽了一句夢話吧,話說,你說過你知道這個隧道的構造對吧?”
  奈德點了點頭:“嗯嗯,我和弟弟兩個人從小就在這裡生活了。”
  “你和弟弟兩個人從小就在在這裡?”西澤訝異地問,“父母不在了嗎?”
  “母親的話,在弟弟剛出生不久就走了,好像是沒錢治病的樣子,”奈德垂下眼簾,“父親在那以後,過了幾年也消失了,我們是靠著附近的大家才活到了現在這種稍微能掙到錢的年紀。”
  西澤望著頂部,輕聲說:“對不起。”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奈德說著,有些猶豫起來,“你要收回你的灰卡嗎?”
  西澤歪過頭,疑惑地問:“為什麽?”
  “我記得這種灰卡,”奈德小心翼翼地說,“這是商會裡那些學生才會用的,每個月都有人往卡裡打錢......這是你家鄉人給你的卡吧,我不能要的。”
  西澤看著奈德臉上像割肉一樣的表情,頓時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奈德茫然地看著西澤,一邊看一邊還小聲嘟囔:“笑什麽,笑什麽,關心你還有錯了是吧......”
  “不用想太多,”西澤坐著揉了揉她的腦袋,“給你的就是給你的。”
  “這麽大方?你真的是進修者?”奈德忍不住問,“我印象裡的進修者過得都很清貧啊?”
  “我可能和他們稍微不一樣,就算沒錢了也能在家一樣的地方吃飯,”西澤回想起莎爾和自己的二貨師兄,總是慈愛地看著眾人的希歐牧德還有表面冷漠其實比任何人都要關心師弟師妹的蒂娜,他思考了一下,還是改口了,“不,那就是我的家。”
  他和其他學院的任何進修者都不一樣。
  其他學院的學生都是學生,最多也就跟在導師身後認幾個師兄師姐而已。
  但歷史學院不一樣。
  歷史學院是個溫暖的家。
  於是他咳嗽一聲,緩緩地站起了身子:“而且我也不是什麽窮人,相信我吧,這張卡就交給你,記得好好保管它。”
  奈德盯著西澤看了好久,最終在火光裡低下了頭,認真地道謝:“謝謝你,你是我這一生的恩人,一個月多出來一千金幣對我和弟弟來說簡直是難以想象的事。 ”
  “你也是我這一生的恩人,而且是兩次。”西澤回答說。
  他盯著遠處漸漸熄滅的火花,再度開口說道:“接下來請你再幫我一個忙。”
  “什麽?”
  西澤從胸口內側的口袋裡摸出永遠都會有備份的紙筆,遞給了奈德:“請你幫我畫出一幅地圖,憑著記憶就好,最後挑出來最容易隱蔽的地方。”
  奈德接過紙筆,然後鋪在地上。
  西澤舉起右手,屢屢白熾的火光燃起算作照明。
  “你是真的要離開了對嗎?”女孩一邊在白紙上挪筆一邊問。
  “嗯,我說了,這也是為你好,”西澤說,“接下來發生的事肯定要比你想象的要恐怖得多。”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對吧?”奈德問。
  西澤聽到這句話以後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嗯。”
  奈德笑了起來:“謝謝你能說實話。”
  “說不定我這一離開你這輩子都見不到我第二面了,”西澤沒有開玩笑,“希望你能保重。”
  “我會保重的,”奈德低著頭,“你也一樣,不要辜負我給你救來的命啊。”
  “一定,”西澤合上眼,默然地開口,“以三階神職者為名,願輪亥守護你我,神愛世人,願你在光明路上行走,即使行進黑暗,身邊也亦如光明。”
  這是西澤第一次以輪亥為名如此真摯地祈禱。
  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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