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老，五叔還有多久?”

　　他這話問得沒頭沒尾，但在座的都知道是什麽意思，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稽老歎了口氣，說出了一個很沉重的答案。

　　“至多五年。”

　　衛華焉低下頭久久不語，沒人能從他瘦的能看見血管的脖頸看到他此刻是什麽表情。久到眾人都以為他要坐定的時候，才見他緩緩抬起頭，直直的看向雲間先生。

　　“先生，我想學笑。”

　　這是個滑稽又不可思議的問題，但在座的沒人笑得出來，雲間先生直直與他對視，半晌才問。

　　“你是認真的?”

　　衛華焉點頭。衛華焉自被衛叔邑帶回來後他就很少笑過，他最大最放松的表情就是扯了扯嘴角，臉部的表情已經僵硬，可以說，如今的他不知如何笑了，而他此時的要求此笑非彼笑。

　　征得了雲間的認可後，衛華焉提起一壇塵封了十年以上的佳釀縹醪徑直往後山而去。縹醪酒是郎暮雲的最好，十年以上尤甚。

　　後山是個風景秀麗的地方，以前這裡是師徒兩人練武的地方，此時這裡多了一個新鮮的土丘，裡面埋葬的也只是幾件破舊的衣裳。

　　衛華焉在土丘前坐了一天，一壇子酒也被他一個人喝光了，在夜幕完全籠罩下來才跌跌撞撞的回了屋。

　　次日起來，衛華焉又重新恢復了那個堅韌不屈的衛阿郎，仿佛這段時日的種種都沒發生過一樣，而他學習的東西卻完全變了。他換下了這十幾年一直以來的一身墨色粗布葛衣，一膝白袍穿在他瘦弱的身上已經初見幾分風華。

　　除了以前更加刻苦練武外，他還學習琴棋書畫，淫計奇巧，最重要的是，每天抱著銅鏡練習各自笑;微笑、嘲笑、冷笑、譏笑、憨笑、苦笑、媚笑，反正是各種各樣的笑容，通過笑容表達他要表達的東西，而讓人忽略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凌雲谷眾人從剛開始的驚恐詫異到慢慢接受，直至最後的習以為常。

　　這三年，衛華焉從來沒有出過谷，三年是個不長不短的時間，能讓好些人在潛移默化中接受著一些事情。例如，已經很少有人想起曾經那個存在感不是很強但武功卓越的郎師傅。那個沉默寡言的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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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奏陛下，陳倉緊急情報，陳倉從去年入冬一直乾旱，到今歲不降雨水，百姓春種無法進行，再這樣下去，陳倉今天必定要造成旱災，還請陛下早做打算！”剛一上朝，諫議大夫馮隱就出列稟事。

　　龍椅上的梁武帝微眯著眼，半天才掃了眼下面眾臣，懶懶的開口道:“陳倉?那裡又出事了?這種小事不必向上稟報，直接向尚書令回奏就行了！”

　　“陛下所言極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讓臣下們來處理就要，何必要勞煩陛下呢！馮大人，以後記住了嗎?尚書台隨時都為你大開，你要是不記得路，問問朝中諸大臣也行。”魏鴻雁出列接話道，眼角冷冷的睨了眼有些著急的馮隱。

　　“陛下”

　　馮隱將要出的話卻被梁武帝揮手打斷了，“好了好了，賑災也好，幹什麽都好，尚書台會有決斷，下去吧！”

　　“諾！”馮隱隻得應聲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心裡卻重重歎氣。

　　眾臣見此，都隻挑了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回稟了，很快今天的大朝會就算是結束了。梁武帝甩著袖子回了后宮，眾文武大臣陸續退出了議事大殿。

　　“魏大人，下官剛得了一隻白玉，

無論是毛色還是歌喉都是頂頂好的，等下給大人送到府上去?”魏鴻雁一出了大殿，就有一大群人圍了上來。　　“下官那裡昨天也得了盆珊瑚，那品相雕工也是一絕，也請魏大人幫忙品品是否言過其實！”

　　“好，好好好，大家相互參討！”魏鴻雁志得意滿的捋著腮下短須，哈哈朗笑！

　　魏鴻雁是如今魏夫人的娘家兄長，雖然有人傳魏夫人出生伶人，身份低賤，但人家現在是竟次於皇后的夫人，又認了以前只是中等世家的魏家為娘家，在魏夫人的耳旁風下，魏家迅速崛起，成為了如今朝中數一數二的權臣世家，魏鴻雁以前只是小小的七品太常博士，這才只不過短短幾年功夫，就爬到了三品大員的位置上去了。

　　而魏氏兄弟升得這麽快不是因為能力卓越，而是會溜須拍馬，迎合梁武帝的一卻喜好行事，加上魏夫人在梁武帝耳邊吹吹風，所以很多人很是不屑。

　　但再如何不屑，也不敢明面上與之針鋒相對，因為以前也有些自認耿直的忠臣，最後的下場輕一些的被外放到邊陲之地啃土去了，嚴重一些的丟官下獄，反正羅列各種罪名打壓對手是魏氏一黨的強項。

　　馮隱目眥欲裂的瞪著被眾星捧月走遠的魏鴻雁，卻只能乾瞪眼拿他沒有辦法。

　　“藏之兄，冷靜冷靜！”太祝丞褚紅與他交情還不錯，害怕他腦子一熱，乾出些出格的事兒，忙一把把他拉到一邊。

　　“褚兄！”緩過那口氣，馮隱恢復了平時的風儀，對褚紅抱了抱拳，歎了口氣道:“剛才在朝上的事你都聽說了吧?”

　　褚紅點頭，但還是忍不住說一句:“藏之兄，你急躁了！”

　　馮隱又歎了口氣，“是呀，可每天看著那些小人得意洋洋張狂的樣子，心裡實在不忿得很，還以為借此機會能讓魏賊栽個跟頭，至少也要削一削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想陛下”

　　馮隱不知該如何說，無奈搖搖頭。

　　涉及當今，褚紅也不知如何借口，隻得沉默，兩人相攜慢慢走著。

　　“褚兄，進過今天這一遭，我可能在這個諫議大夫的位置上坐不久，也許還會被貶黜京城，下次想見不知是何光景。”

　　褚紅知他所言非虛，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太祝丞，無權無勢，也不能幫什麽忙，隻得努力笑了笑，寬慰道:“也許是你多慮了，今天某不當值，昨日剛得了一壇好酒，藏之兄有沒有興趣同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