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恰巧今日,容晏和陳六玄帶著十八死士進了雲都。
剛踏進城門他們就被雲都的繁華所折服。主街道上販夫走卒,人物形形色色,各種貨郎攤販,商品玲琅滿目。酒樓裡飄散出來的煙火氣吸引著他們的味蕾,煙花巷裡,美人們倚在紅樓上抖摟羅帕,連空氣中都散發著脂粉味道。
進入繁華地的第一關便是三千紅塵,形形色色的誘惑。世間太美好,浮華的表面能讓人忘記本質。
陳六玄從馬上回過頭來,對眾人說道“我們剛進雲都,不可太顯眼,先安頓下來再說。”
他們先去了雲都幾個較大的錢莊,把銀子換成了銀票。帶著白貨行走多不方便。這一路來雲都的路上,遇到了好幾撥強人。若不是他們隱藏得當,再加上點子硬,這兩萬兩白銀早就進了狼窩。
他們在雲都主街道的邊緣,買下了一座宅院,剛好夠二十人居住安定。
容晏要考慮的是,如何進入雲華台,怎樣才能送拜帖見到江太師。
陳六玄則考慮如何在雲都隱藏,讓這十八個大男人不惹人注意,他們必須用一樁生意做掩護。
十幾個人進行了一番討論,有人提議開賭坊,他們都可以充當打手,有人提議開青樓,到人市上買一些女奴就可開業,還有人提議開鏢局,帶刀走鏢也是正常。
陳六玄深思良久,他們這些人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倒不如買下一樁產業,把他們安插其中。最好是那種不會大賠,也掙不了多少的。
安頓下來之後,陳六玄換裝成員外模樣,領著幾人上街尋訪,剩下幾人在家裡清掃收拾。
容晏獨自一人前往雲華台,在門房買通了一個管事,送上了拜帖,卻總不見回信。他索性就在雲華台附近的館舍住下,等待消息。
等待了五六日之後,容晏終於按耐不住,前往雲華台打探。前幾日的那位管事卻假裝不認識他,三兩碎銀子就這樣打了水漂。
果然是侯門深似海,這樣下去白白浪費了時日,林祈年安排的事情卻一樁都沒有辦成。
他守在門口盤桓之際,決定再去試試,卻遇到了門房管事的推阻。
“想進雲華台的人多了去了!我都放你們進去,上面責怪下來,我這差事還乾不幹了!”
容晏忍著火氣求道“請管事通融通融,我是安曲王世子,也是九曲關總鎮林祈年的部將。”
“誰的兒子都不管用!哈,小小的九曲關總鎮,才五品官,多大的來頭!二品官送了拜帖都未必能進來!”
容晏準備再出一次血,正從懷裡掏銀子,卻有一頂黑色的轎子停在門口,轎中人掀開簾子一角,傳出和煦的聲音“可是九曲關總鎮麾下部將”
容晏躬身點頭道“正是。”
這人揮揮手對管事說道“放他進去。”
“是,穆先生。”管事朝轎子鞠了個深躬。
容晏指著遠去的轎子問管事“剛剛過去的可是雲華台的第一客卿,穆尚”
這位管事前倨後恭,說“你也不是全然不通門路嘛,早有穆先生這樣的路子,我早就放你進去了。”
容晏不再理會這位管事,進入雲華台之後,又過了三兩道關卡,打出去二十多兩銀子的水漂,才站到了乘雲閣的門廊外。
他將另一封書信遞進去,內侍只是冷冷地說了聲等著,便進去傳信。
他站在門廊往裡面探看,只見有十幾道紗簾遮擋,有如青山雲霧罩,影影綽綽得看不清楚。這座大周國權力核心的金字塔,也更具神秘氣息了。
等了半個時辰,才有內侍走出來,把信遞回到他手裡。
“拿著信去工部,找該找的人,辦該辦的事兒。”
這話說得可真夠籠統,等他想再問點什麽,內侍已經退了進去。
沒能見到江太師,但事情已經辦成了。
他拿著書信站在乘雲閣的山頂上,有飛瀑傾斜而下,放眼望去,半個雲都的芸芸眾生盡收眼底。
想必那江太師站在這裡,也能找到俯瞰天下蒼生的錯覺。
容晏感慨良多,眼角逐漸濕潤,自言道“我身為皇族後裔,容氏子孫,卻也只能為人所驅馳,半生庸庸碌碌,如何叱吒風雲,匡扶大業”
他回頭警惕地看了一眼,把湧起的雄心熱望按耐下來,龜縮到心底的角落裡。
……
林祈年站在安曲縣城的城頭上,遙望雲都的方向,腦袋裡不知在想什麽。他身邊站著的是監軍卞常勝,還有卞常勝身邊的客卿高手莫劍客。
城牆下士兵們正在貼征召令,征召令要求安曲,曲門一帶的百姓每家每戶出一名男丁,前往九曲關修建城牆內關。無需自備米糧,除一日三餐管飽外,每日可獲得三文錢生活補助。
征召勞丁還給經濟補助的,放眼全天下,也是獨一份兒了。
卞常勝在一旁陰陽怪氣道“林將軍的膽子,一向是大的很呐,沒有朝廷準許,皇上下旨,就敢私自征丁。”
林祈年哼聲,低頭睨了他一眼“聖旨馬上會下來,我只不過是提前行動了一步而已。”
卞常勝進逼一步,抬頭問道“你怎麽就敢肯定,皇上會準你的奏疏”
“鞏固關防,是頭等大事,皇帝為何不準”
管崇豹小步跑上城牆台階,抱拳拜道“將軍,如果百姓不肯接受征召,該怎麽辦,要不要強行抓丁”
林祈年略微思索,說“拒不應召者,罰款三兩銀子,期限為七天,交不上來再抓。”
林祈年手扶城牆,咬了咬牙頗為不甘心。自古以來修建工程征召民夫都要惹民怨,概莫能外。他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安曲,曲門兩地的民心,怕也會隨著內關城牆建起給散盡。
“下去吧,能言語相勸的,就盡量不要動粗。”
林祈年命人在縣衙編造征丁名冊, 按照戶戶抽丁的方式,安曲,曲門總共能征召的民丁也不足兩萬人,再加上他軍中的兵卒,人手還是不夠。
“等過兩日,就到別的縣去征召。”
卞常勝在一旁呲聲笑道“你還真敢想,鳳西各縣匪患嚴重,你如何去征勞丁,我看你不如到李太守的鳳西城去抓丁。”
林祈年表情轉冷,看了他一眼“怎麽不可以,只要太守李順章同意,可以讓鳳西城幫忙征丁。”
他轉身走下了城牆,卞常勝留在原地啞了舌頭,他想通關節呵嘿笑了一聲,原來在這位林總鎮眼裡,只有成與不成,沒有能與不能。
莫劍客抱著劍站在一邊,皺著鼻子盯著林祈年的後背說“這人是個高手。”
卞常勝斜睨著看了他一眼,心想這還用你告訴我?老子早就知道他是高手。
莫劍客的突然皺出奇怪的表情,雙眼凝視著遠處。
“怎麽了?”卞常勝心生警惕。
他夾緊雙腿弓起了腰,連忙說“哎呦,不行,我得去解一趟手。”
卞常勝倒吸氣,惱道“去茅房就去茅房,你怎麽回事,一天能解十幾趟手!”
莫劍客已經急急忙忙地遠去,卞監軍孤零零地站在城牆上,看著前方縣衙門口圍著告示的百姓,心中感覺不那麽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