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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載》第10章 做人留1線?
  這種對峙很快便被打破了,嗒嗒的馬蹄聲朝這邊衝過來,健馬尚未停穩,主簿魏源便從馬上跳下來,眼眶發紅地衝上去抱住了左慎宗的雙臂。
  “謝天謝地,你沒有事就好。”
  左慎宗咬著牙冷哼一聲道:“我當然不能有事,否則某些人豈不會如願?”
  榮濤握著刀柄的手松開了,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不屑的鄙夷,調轉馬頭帶著人馬撤退。
  魏源面子上的功夫依然不差,連忙在背後喊出聲:“感謝榮將軍出馬相救。”
  左慎宗拄著長槊站起來,口齒不清地說道:“謝他們做什麽,這些人要做掉我們的性命。”
  “也不盡然。”魏源攙扶著左慎宗往前走,一面低聲說道:“九曲軍和左毅衛還是不一樣的。”
  左慎宗冷聲問道:“有什麽不一樣?他們不都是林祈年的人麽?”
  “嘿,”這位自詡能夠洞察人心的魏主簿說道:“那是以前,現在曲門軍分家了,就算暫時上還保持著以前的那種默契。但人這種東西,並不都是甘於人下的。這位容晏將軍,與林祈年不一樣,有些心善,也有些寡斷。所以我們應當把他們區分開來,仍按照樊將軍的計劃做,除掉余增桑,殺掉林祈年,便宜這位容世子了!”
  左慎宗憂心忡忡,看著身後僅剩的四十多號人,苦笑了一聲道:“我就這麽點兒家底,還能做什麽?給人撓癢癢嗎?”
  魏源壓低聲音說道:“為什麽不能做,擒賊先擒王,我們要做的,不過是除掉兩個人,明的不行,那就暗著來,早晚要將林祈年和余增桑的人頭提到雲都。福兮禍所伏,眼下我們是廢了,卻得了一個好處,那就是沒人再注視我們,那就趁著他們不防備的時候,給他們來個驚喜!”
  左慎宗惡趣味地笑了笑,好像剛剛在拚殺中喪掉的膽魄和力氣又回來了。
  魏源把自己的馬牽到他面前,肅聲說道:“請將軍上馬!”
  ……
  雲都衛的殘兵敗將歸攏到左毅衛的隊伍中去,向前行進到徐縣縣城附近,前方突然傳來了消息,林祈年前鋒受到阻擊,人馬折損了三分之一,現在已經退了下來。
  得知消息的卞常勝顯得很吃驚,高聲問道:“林將軍怎麽會敗,昔日那個數戰數捷的林祈年哪兒去了。”
  呆在卞常勝背後的左慎宗和魏源一陣冷笑,恐怕在整個軍中,也只有卞常勝這麽一個糊塗蟲了。這麽明顯的事情都看不出來,余增桑的主力都集中在了落雲道,林祈年哪來的仗可打,又哪兒來的戰敗?
  林祈年確實未到達雷鳴山下,便停步不前,命令全軍把戰袍給扯破,捕捉一些野物放血淋漓到身上,裝作血戰一場的樣子。既然是慘敗折損人馬,便在隊伍中分出三四百人,沿著山道往九曲的方向撤離,他們只要離開鳳西回到九曲關,也算是光榮陣亡了。
  黃昏時分,軍隊在徐縣縣城外駐扎,林祈年也撤了回來。他狠狠心在自己的狼皮披風上用火把燎出一個洞,又用乾灰抹了把臉,像極了狼狽不堪的樣子。
  夜幕中的徐縣土城牆顯得格外低矮,深藍的天幕中隻點綴著幾顆星辰,林祈年帶兵來到中軍陣前,下馬蹣跚地走到卞常勝和容晏面前,抱拳裝出幾分頹喪說道:“監軍大人,末將前鋒失利,甘願受罰。”
  卞常勝十分惋惜,拍著馬背說道:“林將軍昔日僅僅以一千精銳,便消滅了三股頑匪,今天這是怎麽了,你怎麽也會打敗仗?”
  林祈年懶得跟他扯皮,隻歪著頭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是人就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
  卞常勝咂了咂嘴,這本是他準備勸慰林祈年的話,怎麽讓他給說了。這位監軍大人隻好仰起頭說道:“林將軍辛苦了,我們暫且歇息一日,明日再戰如何?”
  林祈年給容晏使了個眼色,容晏立刻會意說道:“今天的失敗,應當總結個得失教訓,待會兒諸位將領都到中軍大帳議事。”
  魏源和左慎宗兩人立在卞常勝的身後,立刻發出了兩聲冷笑,心說這兩位的演技還真好,是準備把我們這些人當猴子耍。
  林祈年猛然抬頭看到了發笑的兩人,臉上訝異的表情只是閃現了一瞬,隨即低頭拱手說:“那末將先下去了。”
  他下去後先安頓隊伍駐扎,隨後便去找宋橫和榮濤,把兩人叫到城牆角落裡問道:“今日出了什麽差錯嗎,那余增桑埋伏了近萬人,竟然不能畢全功與一役,讓這兩個人活了下來?”
  聽到林祈年如此發問,兩人都變作了悶聲葫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林祈年面色一沉,問:“可有什麽隱情?”
  榮濤不敢隱瞞,只能乖乖地說道:“主公容稟,余增桑本來已經把雲都衛團團包圍,只是那卞監軍和魏源向容將軍求救,所以……”
  “我明白了。”林祈年製止榮濤把話說下去,心性純良有時候是好事,但是放在殘酷鬥爭和戰場上的時候,就是婦人之仁。
  “我本來想著陽奉陰違,象征性地去救一下,然後撤退。可沒料到, 那余增桑一與我們接觸,便放棄包圍撤了回去。”
  林祈年點頭說道:“這事兒不能怪余增桑,是我們這邊兒出了差錯。”
  ……
  卞常勝不勝春季風寒,帶著親兵和雲都衛眾人駐扎到了縣城的縣衙中。容晏坐在帳中等待,等各軍安頓好之後再召集眾將,他眉頭緊鎖似乎在思慮什麽,望著帳外的夜色卻找不到半點頭緒。
  林祈年掀開幕布走進帳中,面朝他臉色有些深沉地說道:“你跟我出來一趟,我有話要跟你說。”
  “不必到外面去,卞常勝和他的心腹們都跑去縣城了。”
  “好,”林祈年沉吟地點點頭,掂量著措辭說道:“你今日派人去救援雲都衛了?”
  容晏先是訝異,隨即點點頭說道:“是,不過我把控的時間恰到好處,隻把左慎宗救了出來,他的一千兵馬都折損在了落雲道上。”
  “那有什麽用,主將不死,其心也就不死。”
  容晏看到林祈年的臉色逐漸暗淡,心中略微有些愧疚,他自己卻有充足的理由,用很柔和的語氣辯駁道:“祈年,師父教導我們做人做事都要留一線的,何必要把人給得罪死呢,我決定要留那左慎宗一條性命,也是不想把事情做絕,畢竟樊岐是閹黨內部的頭一號大將,雖然我們與對方已然結怨,但切莫要做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做人留一線?”林祈年笑了,容晏看到了他略顯輕蔑卻又諷刺的笑容,使他的臉面仿佛有如針扎般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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