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的男子背朝著她,無端地開口說道:“美人催淚,英雄垂暮,總是那麽讓人傷神,但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可哭的。”
竇雲嫣的哭聲尚未停止,但她聽得這話不太對味兒,硬硬地抿住嘴唇,臉龐從雙手中離開,扭頭去看河邊這個突兀的人。
“你是誰,憑什麽在這兒說風涼話。”
男子放下魚竿轉過身來,長立而起,腰懸長劍,身穿簡單的麻服,但腰間卻扣著一條鑲嵌著黃銅護腹獸的腰帶。
“我是林祈年。”
竇雲嫣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突變的情緒在她的胸口來回竄動,使得她隆起的前胸也起伏不定。她驚訝地失語道:”你是林祈年?“
”嗯,怎麽,看起來不像嗎,還是不符合你的標準?“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搖著頭後退了兩步,顯然是不敢相信,以為眼前是一個玩笑。
“剛剛我見的,那個,那個,是誰?”
林祈年沒有回答,只是從草坡上坐下來,低頭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他比她大不了幾歲,雖然臉上沒有絲毫青澀,她敢肯定他年紀不大。他的臉龐不算俊美,但是那些俊美的臉龐都陰柔到失去了陽剛。他的眉宇間凝縮著一股焦慮,這焦慮卻成就了他的氣質,看人的目光永遠帶著審視。他的眼睛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平淡似水卻藏著冷靜的進攻性,就如同夜間捕獵追擊的狼。
在經歷過一次次恐慌與失望之後,她就沒敢再想什麽理想的夫君。她自暴自棄,心想對方哪怕凶神惡煞也能接受。她把自己的接受值調節到最低,對方哪怕是肥壯低矮也能接受。
但是眼前的這個男子,卻又讓她找到了理想中的夫君的影子,不,不對,她想象中的那個人是概念化的。眼前的男人真實存在,也有一些瑕疵,按照瑕疵正是它不同於旁人的地方,是一種孤傲又倔強的冷冽。
竇雲嫣的臉微微泛紅,有些羞怯地低下頭來,甚至讓她主動忘記了他對她所做的惡作劇,忘記了醜陋男人所帶給他的驚嚇,如果眼前的這個人做他的夫君的話,她還是能夠接受的。
林祈年主動問她:“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受到了不少驚嚇吧。”
竇雲嫣雙手互絞著說:“也沒什麽吧,我們身為竇家的兒女,隨時隨地都要準備著遭遇這樣的事情。”
林祈年走到她身邊,竇雲嫣發現他比自己高半個頭,他就這樣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這個登徒子!
竇雲嫣從未遇過這樣的事情,一個男人剛認識一瞬,就開始堂而皇之地佔女子的便宜,他不知道新娘子結婚以後才能碰的嗎?
她沒有阻止林祈年這樣親密的舉動,自己也說不上來這是為什麽,難道就是純粹對他的好感造成的嗎。在這種情況下,某些事情還是說清楚好。
竇雲嫣有些別扭地抬扭過頭去,盯著林祈年又問:“你的將軍府在哪裡?你怎麽沒有準備結婚的東西,我們家可是備了許多彩禮,雖然這些東西都被丟棄在越河縣,難道你準備讓我跟你住在這個地方的木棚裡?”
林祈年突然笑了,笑聲是有些誇張,他低下頭問竇雲嫣:“誰說我要娶你了。”
這話讓竇雲嫣臉上的羞色發作,她輕輕地擺脫林祈年的手,站在他的對面說道:“你不是已經接到皇帝的旨意了嗎?你這樣做等於抗旨不尊。”
林祈年仿佛猜出了竇雲嫣心中所想,笑著搖搖頭:“我不娶你完全是為了你考慮,看眼下這個情勢,你跟著我不是什麽好事情。”
竇雲嫣頓時感到惱火,他這話說的,就好像自己撲著趕著要嫁他一樣,他索性也哼了一聲,怒氣十足地咬咬牙說:“你也不要誤會,雲嫣只是為林將軍的身家性命考慮,如果你能夠承擔抗旨的後果,雲嫣倒是挺樂意取消這樁婚事。”
林祈年感受到竇雲嫣的怨氣,心裡愈發感到好笑,她和竇家的其他人還是不一樣的,像一尊純潔的花瓶。這樣好的一個女孩,我這樣一個心懷仇恨的人是不配擁有的,他心裡這樣想。
如今的他為了報仇,身邊的所有東西都願意交換出去,變成他用來復仇的資本,當然親情又除外。
竇雲嫣此刻跟在她身邊,只會成為他的牽絆,行動的阻礙,會讓他在這女子的溫柔港灣中消磨掉鬥志。當然,也會讓他招致閹黨的敵視和攻擊。
紅顏禍水這句話無論在什麽時候都很有道理。
他笑眯眯地對竇雲嫣說道:“你能這樣想,我非常高興,我也非常舍不得你這樣的美人啊,可惜我現在保護不了你。你自己想想看,你被送來完婚的路上,就受到身份不明的人的襲擊。你若一直待在我身邊,會被某些人當做眼中釘,肉中刺。”
說罷他已經站在了竇雲嫣面前,站得如此之近,居高臨下似乎有輕薄的意思。竇雲嫣臉頰通紅,羞澀泛濫,他不是不娶她嗎,為什麽突然又過來撩逗她。
他開始拽自己的衣裙,竇雲嫣聯想到某些不好的事情,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她在心中失望地想,此人算是個混蛋吧,既想得到自己,又不想承擔後果。
她的襦裙沒有脫落,林祈年停止了動作,竇雲嫣惘然若失地睜開眼睛,發現對方只是把她腰間懸掛的碧龍劍解了下來,握在手中抽出一看,碧綠森森,宛若神仙兵器。
林祈年自顧自地說道:“你們千裡送親而來,我總不能什麽都不要,就讓你打道回府,這把碧龍劍就送給我吧。”
竇雲嫣心中的鬱憤無法發作,只能離開他往營地的方向走去,她的容顏極美,讓周圍的一切都為之失色。
林祈年在她身後大聲說道:“明天我會派人護送你回去,我還寫了給你父親和皇上的書信,你給一並帶回去。”
竇雲嫣加快了速度向前奔跑,身子左右搖曳,她淡紫色的衣裙掛在了樹枝上,扯成了一塊一塊的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