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樓的老鴇不是那種耳根子軟的人,聽他罵得暢快,真要遇上事兒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鴇娘抖著手帕笑道:“人家是什麽人,咱也管不著,我們這些做生意的講究和氣生財,況且這樣的人你們竇府能惹得起,我們逐月樓可就惹不起了。”
竇管家說完挽起袖子:“不用你去惹,老子親自會會這奸人,我非一口一個釘把他罵出來不可。”
竇管家說完,徑直往孤芳苑而去,穿過月洞門就要往院子裡闖,卻被一個人跳出來伸手攔住,正是雲華台的二總管李林。
“往哪兒去啊,沒見我們家林將軍正在裡面休息嗎?你豈能硬闖?”
竇管家惱怒地推了李林一把:“你特麽算啥東西!姓林的老子都不放在眼裡!”
李總管豈是那種饒人的主,當即便發飆了:“林祈年你可以不放在眼裡,但本管家豈能任你在我面前張狂。來幾個人,給我打!”
李林的周圍立刻跑來十幾個彪形大漢,沒等竇管家反應過來,上去就是一頓爆錘。
李林一邊暴打一邊痛罵:“你是哪裡來的奴才,敢在我雲華台的頭上放肆,今天就給你教訓!”
竇管家一聽這個,頓時叫苦不迭,連忙抱頭奔出逐月樓,往竇府逃去。
林祈年躺在卓依的閨房中,早就聽見了前面的動靜,他自沒有這個閑心去湊那個熱鬧,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竇管家逃回竇府後花園,委屈巴巴地拭淚來到竇雲費面前,可以讓竇雲費瞧見他臉上的傷痕。
竇大公子大吃一驚,忙問:“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少爺可要替我做主,我奉你的命去逐月樓請卓依小姐,誰知那林祈年也在樓中,而且還獨佔著卓依小姐,奴婢進去跟他理論,卻沒想到此人雇了許多雲華台的奴仆,不分青紅皂白把奴婢打將了出來。”
竇雲費一聽,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好你個林祈年,打狗也要看主人!膽敢騎在我們竇府頭上撒野,看我提劍斬殺了此獠。”
他手提長劍就要出去,眾人一看,知道這位大少爺脾氣暴躁,什麽都不管不顧,連忙上去阻攔:“竇少!切莫衝動!”
竇管家一看,怕這事情鬧大,若是少爺因為此事出了什麽差池,竇公豈能輕饒了他,也連忙上前勸道:”少爺千萬不要因為老奴,闖出什麽禍端來,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我呸!”竇雲費提劍痛罵道:“你特麽算什麽,他打的是我竇府的臉面。”
崔召陵在側冷眼旁觀,知道這竇雲費只是裝裝樣子,他是真不敢跑到雲華台的地面去鬧事。他隻好揮著扇子站起,輕聲笑道:“雲費兄想要出氣,何需親自上門出氣去。”
他湊到竇雲費耳邊輕聲叨咕:“如今林祈年需要的,不過是能重回邊關執掌兵權而已,他前日來府上必是找竇公幫忙運作,我們偏要斷他的門路。”
“這雲都城中,大多數傾向我們竇氏的官員,都對雲華台深惡痛絕,也對高凌雲充滿同情。我們可以底下去聯絡這些官員,把林祈年徹底投向閹黨,斬殺高凌雲的事情說一說,讓他們聯合起來,到朝堂上聯合請命,要求皇帝下旨殺掉林祈年,就說他在邊關擁兵自重,勾結土匪,已有反叛之心。何如?”
“好,好,好,”身為刑部侍郎的竇雲費對此事極為讚成,酒也不喝了,立刻和幾名公子各自出去跑動。竇氏一黨雖然不及雲華台勢大,手底下還是有許多幫襯的官員的,他們若是聯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林祈年很快就察覺到了從竇氏吹來的這股歪風,街道上已經有說書先生把高凌雲被殺的故事,編成了評書。
故事的內容被篡改的面目全非,說是高凌雲和林祈年相約討賊,結果高大將軍發布檄文起兵,林祈年卻在關鍵時刻反水,投靠了閹黨,並且帶兵和策玄衛一起攻打,還把高凌雲的頭割下來獻功。把個林祈年刻畫成了一副不忠不義的奸賊。
林祈年如往常一般去逐月樓找卓依,結果這位卓依姑娘一臉冷漠,說話也含沙射影,口中帶刺。
“林將軍不靠名聲來活著,但卓依還要在雲都活著,不想被人指著脊梁骨罵,說我……”
“說你什麽?”林祈年諷刺地笑道:“說你什麽,說你以身事賊,用容顏取悅奸賊?”
“你只不過是一介弱女子而已,無需承擔任何後果,你更無需自視甚高,青樓花魁以聲色娛人,沒人會要求你擁有更高的品格和立場。你只是夏日中的荷花浮萍,何必要做清高孤梅。”
卓依滿面羞怒,瞪眼看著林祈年,這段話刺得她很痛,將高高在上的她打回原形。
林祈年躺在藤椅上翹起二郎腿,朝她揮了揮手:“不要扯淡,繼續彈琴。”
……
林祈年從逐月樓出來,走到大街上看到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點,全都是穿著圓領袍,頭戴小冠的讀書人。一輛馬車從街道斜對面穿出,竇雲費和崔召陵分別坐在左右車轅上,兩人一拉馬韁停下,登時從車轅上站起,手指著行走的林祈年喊道:“都來看一看啊,這就是出賣高凌雲的奸賊林祈年,此人無信無義,狼心狗肺,出賣朋友!當真是其心可誅!”
林祈年一聽,火冒三丈,這貨難道不知道,是他爹把高凌雲引上了造反起事的路,卻突然消聲隱匿,致使高凌雲兵敗被殺,這幫人居然把黑鍋扔到自己的腦袋上。今日非教訓一下這二人不可。
林祈年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把竇雲費和崔召陵嚇了一跳,兩人慌忙坐下來,驅打著馬車往遠處而去。
這二人行事如同孩童一般,既不思慮後果,也不思考真相,甚至連預定計劃都沒有,不過一時興起就要去做。林祈年犯不上跟這樣的人置氣。
他調轉方向回往驛館的院子裡,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對面風臨江身穿一襲白色文士服,胯下騎著一匹白馬,朝院子這邊走來。
風臨江來到林祈年面前,伸手勒住了馬韁,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外,他頓時又感覺理所應當。
林祈年哼聲笑了笑:“怎麽,風名士也來了,是來用言辭來討伐我麽,責怪我殺掉了高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