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開懷暢飲，好不快活。

　　若是本世界的武林中人與小李探花飛劍客一同飲酒，不說戰戰兢兢，但絕對也會是面對大人物一樣的心態，不會自在。

　　但洛陽不同，他是現代人，向權威膜拜的能力已經被削弱過無數次了，任你是國家元首、商界大亨，在互聯網時代，網友們總有辦法將你的底褲扒出來，這很難讓人產生真正的敬畏心理。

　　所以洛陽坐在桌上卻沒有絲毫不適，侃侃而談，毫不怯場。

　　李尋歡二人不由目露欣賞之色。他們見過無數名聲赫赫的武林豪俠，一聽到【小李飛刀】【飛劍客】的名號便戰戰兢兢，或惺惺作態或故作豪邁，像洛陽這樣僅僅將二人當作朋友的卻是越來越少。

　　雖然他的武功遠遠及不上二人，但小李探花交朋友又豈會看重那些?

　　半晌之後，洛陽已經半醉，但李尋歡二人卻仍舊清醒。

　　人在醉了的時候總是會說些平日裡絕不會說的話。

　　洛陽喃喃道:“我一直以為這是一場遊戲，遊戲而已，那麽旁人便是死絕了，又與我有什麽相乾，可直到今日我才發覺他們也是人，他們會哭會笑會不開心會餓……”

　　“甚至，會死……”

　　或許是受到現代電視網絡小說之類的影響，洛陽最初確實並不是很在意這世界的普通人，在他看來，那些不過是連個姓名都不曾有的NPC罷了，誰在打遊戲的時候沒殺過幾個NPC?

　　除了李尋歡阿飛那些有名有姓的大俠大反派，洛陽本沒有什麽在乎的，他想的更多的是在這個世界學點武功獲得奇遇，更多的是將這當作一個不能重來會真正死亡的遊戲而已。

　　但今日那少年抱著他痛哭的時候，王五戰死念念不忘妻兒的時候，當城下滿是屍體的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這絕不是一場遊戲！這些人是真正的，與他一般無二的人！

　　李尋歡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但卻不妨礙他感受到洛陽言語中的悲切。

　　他長歎一聲，道:“這便是命。你不必難過，自從他們踏出城門那一刻，他們便已做好死去的準備。若真是要怪，那便怪我吧，我是西城的首領，是我李尋歡沒能耐，護不住他們。”

　　阿飛也沉默起來。

　　半晌，李尋歡又遲疑道:“其實……我是能救下王五的。”

　　洛陽猛然抬起頭，目光灼灼，酒意衝頭，他知道李尋歡絕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人，必有緣由，但怒極攻心之下，他卻顧不得了。

　　洛陽大聲道:“我一直在想，小李探花又怎麽會只有兩刀之力，那你為何、為何不盡全力救人?”

　　李尋歡低下了頭，咳嗽起來，沉默。

　　沉默一般只有兩個意思，默認或抵抗，但李尋歡卻又是什麽意思?

　　“王五為你出生入死，便是死去他也沒怪你一句！反倒叫我好好幫你，你又怎麽說?”

　　李尋歡的頭更低，內心如同刀絞，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

　　阿飛冷笑道:“你以為上官金虹是那時才來的麽?他早就到了，但他一直在等，等一個機會殺死李尋歡！”

　　洛陽冷笑道:“那豈非說明小李探花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他自然知道李尋歡絕非這種人，若他真是這樣的人，那些西城人絕不會如此愛戴、崇敬他。但洛陽卻仿佛覺得內心有一團火，這火燒的肝腸寸斷，他必須要將這火發泄出去。

　　而人卻通常會向親近的發泄怒火。

　　李尋歡此時才抬起頭，

一字一頓說道:“王五可以死，但李尋歡不能死，並非我比他高貴，而是我若死了，西城的人過的日子將會生不如死！”　　李尋歡若是死了，西城必被東城上官金虹吞並，上官金虹一代梟雄，他雖然可能會保證西城人的基本生存，但那些人絕不會再有尊嚴，再有希望！他必須保有一擊之力。

　　洛陽仰起頭，淚水悄悄滑落，半晌，他才說道:“對不起。”

　　“我情緒有些失控，對不住。”

　　李尋歡露出了笑容，那笑禁不住讓人心生溫暖，有著治愈人的神奇魔力。

　　“不必，我知道你今日必定不好受，所以才特地來看看你，發泄出來便無礙了。”

　　明明是洛陽不分青紅皂白對他一陣大罵，但他卻仿佛似乎不在意。

　　李尋歡歎了口氣，道:“上官金虹野心極大，若只是這樣便還罷了，偏偏他還有實現野心的能力。此時李尋歡不能死，上官金虹同樣不能死，若我二人死了，幸存者們很難活下去。”

　　他說的這話旁人聽起來極其自大， 但他平靜的語調卻足以讓人信服，而他們二人確實擔負著這樣的重任。

　　“所以，我們雖都恨不得對方死，但卻暫時不會動手，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洛陽發泄之後，終於冷靜下來，靜靜聽著李尋歡說話。

　　李尋歡又道:“王五之死，甚至今天所有人的死，我很抱歉，隻恨我李尋歡武功還不夠高，可是，大災變後這世界妖孽橫行，誰的命又不是草芥呢！天不讓人活！”

　　洛陽知道這一切事情都是歸結於喪屍的出現，他沒有一刻會比現在更想要揪出那個人！

　　他遲疑道:“大災變或許是人為的！”

　　李尋歡握著的酒杯摔倒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阿飛即便是喝酒也握著的劍驟然握緊！

　　李尋歡震驚道:“什麽！”

　　阿飛沒有說話，但那雙眼睛似乎猛然變得無情冰冷。

　　洛陽深吸一口氣，沉聲一字一頓說道:“大災變也許並不是天譴，而是有人做的！”

　　李尋歡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他看上去仿佛心神不寧，喃喃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似他這般熱愛生命的人絕難想到會有人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更何況人力又怎麽可能將如此多的人變作屍傀妖怪?莫非這世上真的有仙神惡魔?

　　阿飛同樣震驚難掩，他開口說道:“你有什麽證據?”

　　洛陽苦澀笑道:“沒有，一切只是猜測。”

　　阿飛死死盯著他，眼中炙熱的像是要燃燒一切，說道:“這件事絕不是開玩笑，想來你也不會這樣不識大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