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羊縣尉呆呆的望著剛剛看完的書信,心裡一片茫然。
心腹看到自家縣尉的神色後,不由問道:“縣尉,有事?”
“有事?”縣尉呆呆的道:“有事。”
心腹頭頂黑人問好,不明白自家縣尉遇到什麽難纏的大事了,但考慮到自家縣尉可能在權衡利弊,最終再沒有開口。
他不說,但縣尉說話了:“三啊,你替本官參謀參謀。”
“縣尉,您說,卑下聽著呢。”
“有人想請我到青羊鎮去,說是讓我清點各路悍匪的人頭。你說我該不該去?”縣尉很“憂鬱”(這個真不是錯別字),青羊鎮那是什麽地方?說是龍潭虎穴都不為過!
一些彪悍的悍匪,進城殺官的行徑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前前任縣尉,就是因為在青羊鎮動兵,被人半夜梟了腦袋。
“不能去!絕對不能去!”心腹果斷的搖頭:“縣尉,青羊鎮那地方就不是好人能走的,別看林大力這廝逢年過節少不了該有的孝敬,可真要是進了青羊鎮,這命可就不是自己多的了!”
常羊縣官吏,提起青羊鎮就色變,別看青羊鎮現在安安靜靜的不鬧騰,但明白人說不知道那裡就是一個匪鎮?不信邪的,腦袋搬家,信邪的收著該有不缺斤短兩的孝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活就行。
“我也是這麽想的……”縣尉歎息一聲,揚了揚手裡的信,道:“可是有人給本官寫了信,讓本官去點驗首級。”
心腹暗道哪個白癡大搖大擺的去青羊鎮剿匪?不摸清情況就去?點驗首級?確定不是把自己的首級擺桌上讓悍匪點驗?
“縣尉,別人犯傻,您可熟知青羊的情況,去了這命可就不是自己的了,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您可得三思啊!”
這番話深得縣尉之意,見狀,縣尉道:“三啊,那你就去打發了書房裡送信的小子,告訴他本官另有行程,最近是真的沒時間去青羊。”
聽到縣尉這番話後,心腹心裡嘀咕,看樣子來人還不是那麽容易打發的,要不然縣尉也不可能忽悠著自己去,但縣尉話已經出口,縱然心裡不踏實,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心腹答應一聲,然後去書房見人。
到書房以後,心腹就看到一個少年人神色好奇的在書房內東張西望,像是鄉巴佬進城的樣子——心腹生出些許輕視之心,但等心腹看清了少年的樣子後,不由一愣。
這不是去年歲末時候那個跑來縣裡報信讓縣尉立了功的那個少年嗎?
雖然少年比之去年更黑了,而且連頭髮都剃光了,但比之去年卻更加壯實,而且坐在那雖然東張西望,但沒有那種緊張感,反倒是異常的坦然。
要不是心腹記性好,差點都認不出人來!
“這位小哥幸會,你就是去年……”心腹話還沒說完,坐在書房裡的蕭軍就道:
“老哥哥記性真好,沒錯,我就是去年到你們這裡報信的人。”
“哎呀,是自家兄弟,”心腹心中恍然,難怪縣尉覺得不好推辭,自己都不好意思出面,原來是隔壁縣那個“光頭孝廉”的邀請啊!
他急忙熱情招呼蕭軍,寒暄了一陣後故作好奇道:“蕭兄弟,你這次來是又有什麽好事?”
蕭軍嘿嘿一笑:“嘖,說起來我還真成你們這裡的送財童子了,這次來也是好事!我們營長決定要剿滅青羊鎮的那幫子悍匪,這不派我來請縣尉來了嗎!有縣尉在,咱們到時候錢貨兩清!”
不知死活!
心腹心裡評價,
自認為蕭文是被一個孝廉給搞得頭腦發熱了,竟然想著來青羊剿匪,但秉承著不得罪人的理念,他故作驚訝道: “蕭兄弟,青羊的水可是深的很呐!”
“水深王八多嘛!”蕭軍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們營也不是吃乾飯的,剛到青羊,就剿了林大力這家夥,昨天晚上營長就派人出去立威了,估摸著等縣尉過去,正好能看到鎮子外吊著的悍匪屍體。”
“什麽?你們把林大力給剿了?”心腹如遭雷擊,震驚的望著蕭軍。
在常羊官場,誰不知道林大老爺的威名?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鎮長,十足的小吏,但就是縣尉縣令也都不敢招惹——青羊悍匪,只有林大力能壓服,雖然眾人由此能猜想到林大力必然是另有背景,但能壓服青陽匪,能讓青羊明面上安然,這就很了不起了!
再者,青羊第一好漢的名頭也不是吹的,當初可是有不少官軍在青羊折戟沉沙的,有軍官仗著自家身份不將林大力放在眼裡,但最終都拜服於林老爺子的威名,期間發生了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有人想過收拾林大力,常羊前前任的縣尉就是代表——但前前任縣尉可是屍首分離下的葬啊!
蕭軍得意的一笑:“那老小子仗著自己的名頭,以為我們好拿捏了,結果讓我們給活捉了,他身邊的那些騎兵死的死活捉的活捉,整個林府也被我們給攻破了!”
心腹傻眼,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林大力是坐地虎,整個個青羊鎮子裡都是他的眼線人馬,想要在青羊收拾林大力,是那麽容易的?
“蕭兄弟,這種事可不能開玩笑!”心腹緊盯著蕭軍,想從蕭軍的臉上看出什麽。
蕭軍見心腹不信,立即道:“這事哪還能騙人?你去青羊就能知道!要不是我們營長打算拿林大力這老家夥釣魚,這次過來我們就把他押送來了!”
心腹一聽這話,再看看蕭軍的表情,猜想蕭軍不可能拿這麽大的事開玩笑,畢竟說起來林大力還有一層國朝吏員的身份呢,於是他道:“這麽大的事你怎麽能不說?你先呆著,我去報告縣尉!”
說完心腹火急火燎的就走,蕭軍渾然沒想到剛剛和自己扯淡的小吏是別有目的的,看到其走人後他嘀咕道:
“這算是大事?”
縣尉在偏房中再次見到心腹,原以為心腹打發掉了送信的人, 沒想到心腹居然火急火燎的回來說道:
“縣尉,大事不好了,蕭家莊的光頭孝廉,在青羊把林大力給剿了。”
心腹一進來就吼道。
常羊縣尉瞪大眼睛:“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心腹急忙重複,縣尉聞言後呆呆的道:“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心腹將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通,說完後苦笑著補充道:“縣尉,這八成是真的。”
“真給抓了?”縣尉震驚難平,林大力是真的不好抓——如果能輕易抓住,哪怕是事後青羊亂一波,但為了國朝官員的切身利益,早就下手抓了。
可是能這麽輕易抓嗎?盤踞青羊三十年的林大力,在縣衙裡有多少耳目?漏風的縣衙請來大軍肯定會被事前報信,到時候林大力往山裡一躲,風頭過後報復誰受得了?
前前任縣尉被梟首後,郡內就對青羊鎮是否下狠手做過商議,考慮到林大力起碼能鎮住青羊匪眾,當時死掉的縣尉後台不給力,所以官員們才咬牙忍了心知肚明的梟首案,胡亂將罪名砸給了一個被抓的盜匪。
讓一眾官老爺惦記的林大力,就這麽被抓了?
“十有八九。”
縣尉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剛剛讓心腹去打發人,忙道:“你沒有打發走送信的小子吧?”
“我還沒說呢。”心腹帶著幾分後怕,這要是真將人給打發走了,以後縣尉還不得恨死自己?
“做得好!”縣尉忙誇獎心腹,隨即急忙收拾了下自己的官服,風風火火的道:“走,隨本官去見送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