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重複的話語,讓祖屋內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蕭文身上。
這時候,大家才意識到,亂糟糟的爭論,根本就沒有過問過真正主事人的意見。
想到這個年紀的人,正是需要認同的時候,眾人訕訕。
不過蕭文沒有眾人想象中的那麽小心眼,此刻他淡然而坐,道:“離境塞,我父親戰沒在那裡,身為人子,這仇不共戴天,必報!”
三叔公聽到蕭文這麽說,就知道剛才自己特意盯著蕭文的說的話這家夥沒有聽進去,剛要開口,就被蕭文打斷。
只見蕭文道:
“但三叔公顧忌的有道理,我們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無牽無掛的單身漢,身後咱們莊子上上下下三千多口人!面對西隴伯鄭家這樣的龐然大物,一個不慎就會搭上全莊人的命,在座的各位包括我,誰都沒有權利為了復仇而將其余人陷入陷地!”
蕭文的一番說辭,讓沉穩的老輩人紛紛頷首,但青壯一輩卻露出失望的神色。
“但是這件事我還是會追查下去,我不會讓我父親和那麽多的鄉親,死的不明不白,就像剛才亮叔說的,我們可以死於戰陣交鋒,但絕對不能被暗箭所害!”
“請各位給我三年時間!最多三年,這筆帳、這個仇、這件事,我蕭文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但是這段時間內,我不希望任何人擅自妄為打亂我的安排。如何?”
蕭文說完,環望四周。
三叔公一輩老人,沒想到蕭文會許下三年之約,雖然不滿蕭文還緊抓著這事不放,可再想想,蕭文這樣給出一段時間的緩衝,終究能解決當前莊子內的離心離德——這樣也好!
青壯一輩,一樣不滿這種類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敷衍,可他們終究沒有明確的手段去對付西隴伯這樣的龐然大物,只能認同蕭文的說法。
甚至有人還暗中舒了口氣,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被一腔熱血所控,面對讓人絕望的龐然大物,恐懼和無力感深深支配著他們。
蕭定軍內心最為複雜,他既為蕭文這般的成熟感到開心,又為蕭文這種冷靜對待父仇的態度所不滿,畢竟在蕭定軍看來,父仇不共戴天,冷靜以對,本身就能歸到不孝行列。
可一想到蕭文年紀輕輕就擔負著莊主的重任,身上背著幾千號人命的責任,又覺得不能怪侄子,這種複雜的想法中,他只能歎息和恨,恨為什麽蕭家莊實力弱小,恨蕭家莊為什麽沒有一拳之下魑魅魍魎盡散的能力。
其他人慢慢散去,蕭文卻留下了蕭長林、蕭二壯等青壯一輩中的中堅人物,也留下了蕭亮。
也就是蕭文剛剛表明了態度,否則這種有私下相授可能的小會議,一定會遭到三叔公等人的強烈反對。
甚至成為了他們提防的對象。
“亮叔,你休息一段時間,趁著休息的時間盡量將體型改變一番,胖或者瘦都行,等你體型一變,你就去西隴縣,去調查你當初見到的那支西隴鄭家的商隊,看當初見到的人是否全是鄭家的,但是切記,不要妄自行動,破壞我的計劃,如何?”
蕭文指派任務。
蕭亮點頭,有蕭文的承諾在,他蕭亮又怎麽可能刻意去壞事?三年!三年後如果少莊主沒有交代,那麽這仇,他自己去報!
“長林叔,長貴叔,長生叔,你們三個負責的是咱們莊子裡的商隊,我有個事需要你們配合一下。”蕭文對著三人說道。
三人紛紛道:“莊主請說。
” “商隊中咱們的活計,我找人他們培訓一下,同時我會借助商隊、商號的渠道打探一些消息,到時候你們要配合一下。”
三人自然沒有問題——他們當然想不到蕭文所謂的培訓,是進行特工訓練,不過蕭文也不指望能將他們訓練成真正的特工,但在平時行商的時候能刻意收集、刺探一些有用的消息,這樣的訓練要求倒是很容易完成。
之後蕭文對蕭定軍說道:
“二叔,麻煩你以縣尉的身份聯絡下周邊的縣尉,告訴他們咱們可以幫他們剿匪,斬首和俘獲,都按照售賣軍勳的行情,另外所有的懸賞都是我們的!就先從常羊縣開始。”
沒想到蕭文之前所說的剿匪,到現在還念念不忘,蕭定軍當即搖頭:“小文,你不要想當然了,剿匪不是那麽容易的,再說你練兵才多久?才五個月,你就想靠著他們剿匪?山匪之流,都是刀口舔血的貨色,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沒那麽容易就剿滅!”
蕭長生在一旁也勸,對於蕭文念念不忘的剿匪,他是十分不看好。
“二叔,長生叔,這件事我意已決,你們不要勸我了!我花了這麽高的代價練兵,如果都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貨色,這練兵還有什麽意義?”
蕭文是鐵了心的,兩人見狀,只能打消了繼續勸說的心思,既然蕭文這麽堅決,蕭定軍只能配合侄子。
說完這些,這場簡略的會議就散去。
眾人紛紛離去,蕭文才對身後的蕭武道:
“小武,找把剃刀,幫我把頭髮全剃掉!”
“什麽?”蕭武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待蕭文又重複了一次後,蕭武當即反駁道:
“老爺,你要幹什麽?只有邢徒之流,才會被剃發示人,您好歹是雲騎尉,剃發像什麽話?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
“我剃發, 就是提醒自己,父仇未報!”蕭文蠻橫道——這當然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蕭文是在不喜歡頂著一頭比前世女人還長的頭髮,頭髮這麽長油膩膩的經常要打理不說,還特容易滋生虱子之類的寄生蟲,哪怕軍營內現在注重個人衛生,但長發卻是不便。
正好借這個機會剃發“明志”。
聽到蕭文這麽一說,蕭武狠狠點頭,蕭鎮軍對他來說同樣像父親一樣。
於是就在祖屋當中,哥倆相互為對方剃掉了一頭的長發,兩個錚亮的光頭從祖屋中驚天動地的走了出來。
看到兩顆大光頭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起來,尤其是確定一顆光頭屬於蕭文後,莊內的人差點炸了——那可是莊主啊,怎麽能光頭?怎麽可以光頭?
三叔公又被驚動了出來,今天這位老人注定要氣炸!
“你們……你們兩個……你們……”三叔公哆哆嗦嗦的連話都說不出來,醒目刺眼的光頭讓老人暴跳如雷,甚至舉著手杖就想打人。
蕭文坦然的以“父仇未報剃發明志”為借口,瞬間就平複了老人的怒火,怒火去後,老人看著蕭文的腦袋,心中竟然生出了可憐之情。
“這孩子……苦啊……”
老人搖頭歎息的離開,他以為蕭文心中悲苦,又想到蕭文年紀輕輕就遭逢各種大變,只有為蕭文多桀的命運歎息。
蕭文的解釋很快便傳了出去,得知如此的蕭定軍呆呆的回了房間,拿著刀瞅著自己的長發,幾次想要動手削去,卻始終下不了手,最後只能在心中歎息:
“我不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