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拿著夾子輕輕撥動壁爐內火堆,火勢大起,屋內瞬間明亮通透,一切事物變得清晰可見。
他在流亡期間很怕黑,因為黑暗中他看不清方向,仿佛有未知的東西在靠近,這令他心生恐懼。
為克服這種恐懼,他曾經把自己關進教堂的暗室裡,在郊外的墳場中夜行,甚至在著名鬼屋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城堡待過段時間。
這座建於中世紀的古堡,確實很詭異,深夜時分都會有很多怪聲,當時的隨從考斯特中將,曾自稱看到過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鬼魂,紅色妖豔攝人心魄,至今這位將軍還十分忌諱提到這座城堡。
恐懼來源於未知,相對於鬼魂,查理現在更懼怕未來未知的世界,他的到來讓整個歐洲越來越偏離原有的軌跡,是他無法預知的軌跡,這才是他最感到彷徨和恐懼。
撒丁王國國王維托裡奧三世就在今晚接受來自吉普賽人神秘巫術,其實是種擾亂心智的迷香,東方稱之為降頭,據說吉普賽女人就是用這種巫術,控制男人為她們所驅使。
西班牙境內有不少吉普賽人,他們被稱為“流浪民族”,處境比猶太人還不如,猶太人至少屬於社會底層,他們甚至連底層都不是,屬於文明體系外的族群,他們被烙印許多角色,奴隸、小偷、妓女、甚至是爬蟲。
然而吉普賽人與波旁家族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波旁家族的崛起離不開吉普賽人的幫助。
火光漸漸微弱,屋內暗淡下來,已經是深夜,掛鍾時針指向零點。
“主人,已經開始,三天后就可以完成。”
只見披著鬥篷的黑影出現,全身通黑,看不到任何裸露的地方,不知何時進來,只聽是男人聲音,沙啞而陰沉。
“你以後就在他身邊,出現不可測的時候,就不要留著,我要絕對安全,”查理依然看著火苗,只是手裡的夾子停下來,手輕輕揮退。
黑影很快消失,屋內只剩查理寬闊的背影,過了許久,他才起身走回臥室,從抽屜裡拿出黑色匣子,上面刻有波旁家族徽章,摘下紅戒打開底座,拿出一把鐵釘大小的金鑰匙,打開黑匣子,裡面存放一本小冊子,封面是‘黑騎士’三個拉丁文字。
這是一支來自古老的遊牧組織,古羅馬時期,他們遊歷於北歐與東歐地區,專門從事劫掠活動,當時的凱撒大帝曾派兵征討,最後他們不得不分散成幾個分支躲避羅馬軍團的追殺,有一支化身平民潛入法國和伊比利亞半島境內。
十六世紀中期,法國新出現一支專門從事歌舞娛樂的族群,這就是吉普賽人,這時期歐洲宗教改革運動興起,羅馬教廷下令鎮壓,吉普賽人被當成異教徒遭到屠殺,波旁王朝第一位國王亨利四世代表新教徒組織反擊,期間看到吉普賽人擅長騎射,就下令招募一批由吉普賽人組成的部隊。
在這場宗教戰爭中,這支吉普賽部隊英勇善戰,立下赫赫戰功,被亨利四世授予“黑騎士”稱號,後來亨利四世去世後,法國國內的天主教徒卷土重來開始迫害新教徒,行動得到路易十三的默許,矛頭指向“黑騎士”,導致這支部隊遭到毀滅性打擊。
“黑騎士”只有一百人存活下來,他們為紀念偉大君王亨利四世,特別製作這個黑匣子,存放記錄他們生平事跡與名字的小冊子,埋藏於亨利四世靈柩的底座,並立下誓言永久效忠波旁家族。
查理在遊歷法國時,進入到波旁王朝開創者亨利四世安放靈柩墓室內,
無意中發現這個黑匣子,當時可沒有加鎖,是後來查理自己打造,流亡期間他找到“黑騎士”的繼任者。 查理合上小冊子放回匣子裡存放進抽屜裡,動作很輕像是在放著心愛之物,事實上也確實異常貴重,猶太人是有目的的歸順,而“黑騎士”絕對是毫無所求的效忠,延續一百多年的忠誠。
“黑騎士”是查理除“暗夜”小組之外,最隱秘的情報組織,只有他知道,也隻對他負責,監控所有他的敵人,也會清除所有他的敵人。
這次維托裡奧三世事件,查理也讓“黑騎士”進行監控,連多蒙尼也被監控在內。
有時查理也在反思,自己太過缺乏安全感,這很讓人痛苦,但他就是這麽存活過來,一時要改變恐怕很難,可能到他入土為安那天才有可能,就是這麽無奈。
…………………………
新的一天開始,查理面容整潔,胡子刮得很乾淨,他要親自迎接撒丁王國國王維托裡奧三世,這是一次重大外交事件,通過不懈努力,完成他的承諾,終於找到這位可憐的撒丁國王。
《熱亞那報》還用正版篇幅進行報道,對查理歌功頌德一番,稱他為“拯救者”,這樣的讚美要比“解放者”還要高出一籌,讓查理都感到一絲臉紅,暗歎自己應該叫“撒謊者”才對。
“各位,今天我們終於找到我們的朋友維托裡奧三世陛下,他在小孤島堅強活下來,是我們的救援隊找到了他,雖然他現在的精神狀況很不好,但我相信他會努力恢復過來,現在就讓我代表西班牙王國向他送上最真誠的祝福,請讓我們為維托裡奧三世陛下歡呼。”
查理在總督府廣場剛搭好高台上,隆重介紹得救歸來的維托裡奧三世,底下是黑壓壓的人群,記者們拿著筆在小冊子上飛速記錄,熱亞那民眾歡呼雀躍,找到撒丁國王就意味著籠罩在熱亞那上空最後一塊陰雲徹底消散。
維托裡奧三世一身國王盛裝,像個木偶被士兵攙扶上高台,接受來自西班牙國王的問候,臉上露出若隱若現的傻笑,讓在場的人都相信,這位國王的精神狀況真的有些問題,但也很正常,在孤島上孤獨無助生活一個多月,確實容易讓人發瘋。
查理微笑輕輕擁抱一下維托裡奧三世,心中那絲虧欠反而消失,也許這樣的結果對維托裡奧三世來說是最好的安排,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受打擾也是一種幸運,很多人都沒這麽幸運,查理自我找到最完美的借口。
隨著維托裡奧三世移交給撒丁王國領事館,這場救援見面會落下帷幕,查理懸在心頭的人質危機得到順利解決。
雖然維托裡奧三世離開了,但查理還是有一絲疑問,這位國王為什麽會如此記恨他,在這之前兩人沒有過交際,連面也沒見過,世上沒有無緣無故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那怕他是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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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督府書房裡,查理翻閱一些資料,查找關於薩伏依王室一些信息,能否解開心中疑問。
熱亞那共和國在鼎盛時期,曾經統治過撒丁王國大片地區,史料中應該有薩伏依王朝更多記載,但翻看好久,竟然沒有相關的記錄,只是寥寥幾筆概括,讓查理有些失望,如果能前往都靈王宮查找應該會有答案。
就在查理決定放棄時,多蒙尼鬼鬼祟祟走進來,讓他十分好奇,這位情報頭子如此謹慎的情況並不多見。
“這裡就我跟你,出什麽事?”查理有些疲憊放下羊皮卷,揉揉眼睛,中世紀歐洲還沒有出現紙張,很多都在羊皮卷上記錄,清晰度不高,加上年代久遠,要十分仔細才能辨認其中的文字,看久眼睛會酸痛。
“陛下好像也在找古老文獻?”多蒙尼不答反問,手裡拿幾張文件放到書桌上,“這是在催眠維托裡奧三世期間得出的秘密,裡面的內容也許可以解開陛下的疑問。”
查理兩眼放光,拿起文件簡單翻閱一下欣喜道:“我的男爵,你就跟我肚子裡蛔蟲一樣。”
“蛔蟲?陛下不舒服嗎?”沒想到引來多蒙尼的擔憂之色,他可不知道這種比喻。
“哦,這是來自東方華夏古老的一種比喻,意思是你很了解我的心裡,我想到什麽你也能猜到,”查理也是苦笑一下,看來自己的思維模式永遠也不可能和西方完全配套,典型白皮黃心。
“謝謝陛下的讚美,這比喻果真是有趣,東方果然是神奇的地方,”多蒙尼露出向往的神情,馬可波羅嘴裡的遍地黃金國度影響整個歐洲對東方的迷戀。
“我的男爵,關於這份資料你應該很熟悉,我的眼睛已經不能再承受這些負擔,解釋一下裡面究竟都記錄些什麽?”查理睜睜眼睛,活動著眼珠子,看書果然是非常累人。
“陛下,薩伏依家族是波旁家族的一個分支,1270年,路易九世逝世後,薩伏依家族的阿梅迪奧六世開始統治包括法國在內大片領土,而最大的秘密也來自這時期,阿梅迪奧六世其實是路易九世的孫子,因此薩伏依家族一直都想繼承波旁家族遺產。”
原來是私生子像謀求家產,雖說有點荒唐,但可以理解,加上維托裡奧三世精神上還有些不正常,作出這麽過激行為也很正常,歐洲太小,國家又太多,通過幾百年聯姻,加上荷爾蒙分泌過度的國王們四處留情,很多王室成員都是沾親帶故,很多戰爭都是親戚之間打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