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軒指著柳凝,追問:“說呀,大白天在家,為什麽不穿衣服!”
柳凝還在抹淚:“人家在沐浴,自然要脫衣服了,誰知剛脫了衣服,就鑽出了一隻貓兒大的老鼠……”
“沐浴?”衛軒蹙眉,“沐浴桶在哪呢?在……?”他說著四處張望,果然隱約看到屏風後面熱氣蒸騰,顯然,沐浴桶在屏風後面呢,他的話也戛然而止。
柳夢鶴頓時得意嘿笑道:“嘿嘿,這下沒話說了吧!老夫約你在素心亭見面,你卻闖進了老夫孫女的閨房裡,簡直豈有此理啊,虧你還是讀書人呢,有辱斯文!”
衛軒道:“你約我在素心亭見面?這可沒人告訴我,門子只是跟我說,讓我沿著小路往前走,說你在前面等我,可是我到素心亭的時候,並未見到你,亭子裡只有一張空棋盤。”
“老夫去取棋子了!”柳夢鶴道,“老夫本想與你手談一局,年紀大了,記性也就不好了,拿了棋盤,忘記拿棋子了,老夫自然又要去拿棋子,誰知道你恰好那個時候來。”
“那就不能怪我了。”衛軒道,“我只是按照門子指引,一直往前走,走到這竹林小院,還以為你在裡面等著我呢,況且,我原本就沒有進房間,我站在門外的,是柳姑娘自己衣衫不整地跑出來……”
“放……”柳夢鶴硬生生把一個屁字憋了回去,指著衛軒道,“老夫只相信眼見為實,老夫來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屋裡!是不是!你還摸了我家凝兒,有沒有!你若還是個男人,就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老夫還能高看你一眼!”
衛軒那個鬱悶啊,百口莫辯,沉默了許久之後,鬱悶道:“好,我承認,我都承認,是我不對,我壓根就不該來還那些字畫……”
柳夢鶴道:“什麽字畫不字畫的,那些東西能跟我家凝兒的清白比嗎,老夫還是那句話,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得想辦法解決,眼下你毀了凝兒的清白,唯一的辦法便是索性將錯就錯,你娶我們家凝兒。”
衛軒站在那兒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他現在心裡鬱悶得很,他敢肯定,這就是柳夢鶴和柳凝合夥做的一個套,等他往裡面鑽,他真的很佩服柳夢鶴的智謀,因為這個局設計的天衣無縫,非常的自然,他自認聰明,也尋不出半點證據。最重要的是,衛軒是自己走到這個小院來的,沒有任何人去逼迫他,或者引領他,今天這個事,他栽了,栽的一點都不冤枉。
“說話呀!”柳夢鶴大聲催促,柳凝很配合地哭得更大聲了。
衛軒望著正在哭泣的柳凝,心中暗忖:“哭得這麽假,嗯?有眼淚……難道是真的……啊,好煩啊……”
柳夢鶴三次催促,衛軒都沒有答話,柳夢鶴眼珠一轉,忽然道:“這樣吧,咱們各退一步,你先與凝兒把婚約定下,立婚書為證,不必立刻成親,等哪天你立業了,再談成親的事,這樣總不違背你在父母靈前立下的誓言了吧。”
衛軒聞言心中狂喜暗忖:“哈哈,沒想到啊,峰回路轉,你設計坑我,沒關系,我玩個文字遊戲坑你一把,這成親的事,我能讓他遙遙無期。”
一念至此,他毫不猶豫點頭:“好!立婚書為證!”
柳夢鶴聞言頓時開心大笑:“凝兒,別哭了,趕緊去取筆墨紙硯來,爺爺要跟衛軒立婚書,以後啊,你就要嫁給衛軒啦!”
“是,爺爺!”柳凝拭去淚水,開心地去取筆墨紙硯了。
“這丫頭,
也不知臊,呵呵呵……來,衛大人,坐,喝……啊,沒茶了,呵呵呵呵……” 柳夢鶴現在和剛才簡直是兩副嘴臉,衛軒也是無語,心中暗歎:“果然人老成精,這柳老爺不僅計謀厲害,翻臉跟翻書一樣……”
沒一會兒啊,柳凝端來了文房四寶,放在桌上。
柳夢鶴攤開紙,準備寫,衛軒搶過筆,道:“還是我來寫吧。”
柳夢鶴聞言蹙眉:“你不會是想玩什麽把戲吧?”
衛軒挑眉道:“我自己的親事,我自己寫婚書,這有什麽不妥嗎,況且,我當著你的面,能耍什麽把戲。”
柳夢鶴是個自傲的人,他也覺得衛軒當著他的面耍不出什麽把戲,便點頭道:“好,你來寫,不過若是寫得不好,老夫可是要改的。”
“你瞧好吧。”衛軒提筆舔墨,然後開始落筆,他用的是行楷文書,因為之前打了腹稿,所以寫得十分流暢。
待他寫完,柳夢鶴看了一遍,點頭讚許道:“好,寫得不錯,字也寫得很好。”
衛軒道:“一式兩份,另一份,就由柳先生您來謄抄吧。”說著將筆遞向柳夢鶴。
“好,老夫謄抄。”柳夢鶴接過筆,又鋪了一張紙,照著衛軒所寫的那一份謄抄。
衛軒在一旁看著,心中暗自得意:“嘿嘿,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我在婚書上寫了,待我升任七品正堂縣令之後,便娶柳凝過門,可皇帝已經發話了,等我完成了南溪縣的任務,就撤去我的官職,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當上縣令了,成親之事,將會永久擱置,想用婚書來約束我,嘿嘿嘿,這叫作繭自縛!”
很快,柳夢鶴謄抄完了,衛軒拿起他謄抄的那一份,仔細檢查了一遍,與自己寫的一字不差,然後他們二人雙雙落款,並按上各自的私印,衛軒拿起柳夢鶴寫的這一張,收進懷中,道:“柳老爺,你寫的這一份,我留著,我寫的那一份,你保存,你以為如何?”
“甚好甚好。”柳夢鶴開心地拿起桌上的婚書,收進了懷裡。
雖然衛軒用文字遊戲破了今天這個局,但是他心裡還是很不爽,他眼珠連轉,計上心頭,忽然朝著柳夢鶴拱手:“未來孫胥拜見爺丈!”
柳夢鶴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哈哈笑道:“客氣客氣,孫胥這是忽然開竅了啊,好極好極……哈哈哈哈……”
衛軒也哈哈笑道:“這還得多謝爺丈今天點化了孫胥啊,孫胥初來南溪縣任職不久,人生地不熟,還望爺丈以後多多提攜。”
“這……”柳夢鶴聞言一滯,隨即又哈哈笑道,“那是那是,孫胥的事,便是老夫的事,以後咱們可就是一家人啦,一家人,哈哈哈……”
他嘴上笑得歡,心中卻在暗罵:“這小子雞賊得很呀,一點都不肯吃虧,知道中了我的計了,立刻就想討回來,只怕以後老夫有得被他煩了,不對呀,他今天吃什麽虧了,白得了這麽美的一個媳婦,吃什麽虧了,呸!”
“哈哈哈哈……”衛軒陪著他笑,忽然停住了笑聲,道,“爺丈說得太對了,一家人,咱們可是一家人,你的字畫,就是我的字畫,今天送來的那些字畫,我便帶回去裝點門面了,多謝爺丈了。”
“你……”柳夢鶴感覺心都在滴血了,偏偏他沒法拒絕,不僅如此,他還得笑,而且笑得非常有誠意,“那是,這本來就是老夫打算送給你的,本來就是送你的。”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在笑,而手卻在桌底下暗暗握拳,要不是為了柳凝,他估計現在就把衛軒打得吐血三斤了。
柳凝有意討好衛軒,上前道:“衛公子,我帶你去取字畫吧。”
衛軒淡笑:“那多謝柳姑娘了,走吧。”
柳凝歡喜地帶著衛軒走了出去,才出小院的門,房間傳來一聲轟隆巨響,桌子被柳夢鶴一掌拍癱在地。
“什麽聲音?”衛軒轉頭望向房間。
柳凝趕忙道:“沒什麽,走,咱們去取字畫。”說話間拉起衛軒的胳膊,拽著他走。
“真的沒事嗎?該不會是爺丈摔倒了吧?”
“不會,他走路穩著呢。”
“真不用回去看看嗎,他年紀那麽大了,若是摔倒了,會死的。”
“不用,聽我的。”柳凝使勁拽著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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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軒抱著字畫回家,剛進家門,就看到李青和張猛在前院練武,李青見衛軒把字畫帶回來了,停止練武,上前問:“怎麽連你也沒能進門嗎?”
衛軒挑眉道:“不,我進去了,還跟柳夢鶴談了很久。”
“那你怎麽把字畫又帶回來了?”
衛軒道:“這柳夢鶴啊,老謀深算,擺了我一道。”
“此話怎講?”
衛軒把字畫遞給張猛,然後從懷裡取出婚書,給李青看。
李青看完頓時失聲驚呼:“你答應娶他孫女了?”
張猛問:“李哥, 這是什麽東西?”
“是婚書。”李青道,“是大人和柳凝姑娘的婚書。”
“什麽!”張猛頓時驚喜地望著衛軒,“老大,你終於開竅啦!”
“去你的。”衛軒啐道,“我娶媳婦兒,你瞎激動什麽。”
“我為你開心啊。”張猛嘿嘿直笑。
李青疑惑地望著衛軒,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何忽然答應娶柳姑娘了?”
“說來話長啊。”衛軒歎道,“不然我也不會說我被擺了一道了,其實從柳夢鶴今天來送字畫開始,就是一個陰謀,為的就是引我過去,設下一個鴻門宴……算了,咱們還是去堂中說吧。”說罷便朝內院走去。
李青和張猛緊跟其後,剛進內院,便看到李二牛在內院掃地,申一花在澆花。
張猛屁顛屁顛跑到李二牛身旁,低聲道:“老大要娶隔壁的柳姑娘了,有好戲看,快跟上去。”
然後他又屁顛屁顛跑到申一花身旁,裝作悲傷模樣,道:“申姑娘,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申一花疑惑望著他:“什麽壞消息?”
張猛道:“老大要娶隔壁的柳姑娘了,連婚書都寫下了。”
申一花聞言臉色變幻數次,然後道:“這是好事啊,怎麽能說是壞消息呢,咱們府上就要辦喜事了。”
“得。”張猛道,“當我白說了,我去看熱鬧了。”他說罷又屁顛屁顛地追衛軒去了。
申一花轉身遠遠望著衛軒的身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