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的初一、十五是鄭玄向公眾講經的日子。
所有人,無論貴賤,都可以來聽課,不收取任何費用。
鄭玄外出遊歷的這一段時間是由他的弟子代替講經。
經學一道博大精深,即便鄭玄本人也不敢說無所不知,所以對於弟子代替他講經這件事,他還是比較擔心的。
明天就是十五,也就是公開授課的日子,鄭玄緊趕慢趕終於提前一天回到高密。
雖然剛經歷了假酒是件,鄭玄的心情並沒有受到影響,他歸心似箭,穿過一片熟悉的館舍,鄭公經學館已經在眼前了。
“老師!老師回來了!”
“老師!您回來了!”
“老師,何時到的高密,怎麽不提前通知學生,好讓學生去接您。”
在一棵大樹下,有五六個身穿月白色長衫的青年正在談論問題,他們首先看到了鄭玄,趕緊上前參見。
鄭玄開壇授課,弟子上千人,但是真正的關門弟子,不過二十幾人,人數雖然不多,但個個都在經學上有獨到的見解。
這五六個弟子,正是那二十幾個關門弟子中的幾人,鄭玄不在的時候,就是由他們幫忙打理經學館。
幾人分別向鄭玄、盧植見禮,然後陪伴在二人左右向鄭公經學館走去。
早有一個弟子先一步回去報信,沒一會,呼啦啦從經學館中湧出幾十人前來迎接。
這些人都是常年寄宿在這裡學習的人,他們中既有鄭玄的關門弟子,也有一些記名弟子,但是無一例外都對鄭玄異常尊敬。
鄭玄也很高興,被眾弟子簇擁著往經學館走去。
“你們最近課業如何啊?為師可是要檢查的。”鄭玄問道。
“老師放心,弟子們不敢懈怠。”眾人齊聲回答。
鄭玄微笑點頭,四下打量了一下,突然問道:“郗慮呢?”
“大師兄……大師兄……”
“事無不可對人言,為什麽吞吞吐吐?”鄭玄板起臉。
“是,老師,大師兄被招賢館聘用,此刻正在招賢館中授課。”這個弟子說完,可能意識到鄭玄不知道招賢館,於是又解釋道:“招賢館是……”
誰知鄭玄直接打斷他,“好了,我知道了,等郗慮回來,讓他來見我。”
鄭玄和盧植在酒館喝酒的時候,已經把招賢館了解的差不多了,所以不需要弟子再解釋。
“是,老師。”
“明天的公開授課準備的怎麽樣了?”鄭玄又問道。
“回稟老師,都準備好了。”
“嗯。”
就這樣,鄭玄有一句沒一句的隨口問話,很快就把自己離開這段時間,經學館發生的大事小情都了解了。
他讓人給盧植準備了休息的館舍,盧植就去休息了。
雖然一路上奔波,身體非常疲憊,但是鄭玄沒有去休息。
把一眾弟子打發走之後,鄭玄開始整理外出遊歷的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
他習慣從現實事件中理解經學,所以每次外出以後,他都要花費一些時間,從所見所聞中感悟經學,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每每都能收到奇效。
另外,他還要為明天的公開授課做準備,既然自己已經回來了,這件事就不能再交給弟子代勞。
弟子們知道鄭玄的習慣,所以沒有人來打擾他。
晚飯的時候,郗慮回來了。
他是鄭玄的大弟子,也是鄭玄最喜愛的弟子,繼承了鄭玄的衣缽,
在經學上有很深的造詣。 他現在在招賢館做事,每隔幾天就要到招賢館中給那裡的人講課,跟他一起的還有幾個師弟。
今天下了課,一回到經學館就聽說老師回來了,讓他過去相見。
他很久沒見老師了,心中也非常想念,因此衣服沒換,臉也沒洗,就帶了幾個師弟,前往老師的住處。
“老師,弟子回來了。”郗慮站在鄭玄門外,恭恭敬敬的敲門。
“啊,是郗慮回來了,進來吧。”鄭玄聲音中透著喜悅。
因為已經是晚飯時間,盧植小睡了一會,此刻也在鄭玄這裡,跟他一塊吃飯。
“盧師叔!”郗慮認識盧植,見了盧植趕緊行禮。
古人講究禮節,所以,雖然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依然要先客套一番。
“老師,身體可安好嗎?”郗慮問道。
“哈哈,為師身體硬朗著呐。”鄭玄捋著胡子,滿臉的笑容。
“那就好,”郗慮說話的時候,往前走了幾步,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一卷書籍,上前遞給鄭玄,“老師,這是弟子送給老師的禮物。”
“啊,這是?”鄭玄接過這一卷紙質書籍,看著那泛著淡淡光澤的光滑表面,心中震驚。
東漢末年,雖然經過蔡倫的改良,造紙術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更是出現了左伯紙。
但是工藝還是略顯粗糙,紙張表面凹凸不平,色澤暗黃。
即便是這樣的紙依然造價高昂,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當然,這對於鄭玄這樣的名士來說不是問題,他還不會出現用不起紙的情況。
但是郗慮給他的這卷書籍,表面異常光滑,在油燈下泛著淡淡光澤,是他以前不曾見過的。
“老師,這是我們師兄弟這段時間整理的講義,是專門把老師以前講過的東西記錄下來,匯集起來的,我們為它取名叫鄭公注解~”
鄭玄小心翼翼的把這本鄭公注解打開,一頁一頁的翻開,一遍一遍的撫摸。
他的注意力沒有在文字上,而是心潮澎湃的看著記載文字的紙。
“這紙?”
“老師,這是劉氏宣紙。”
“劉氏宣紙?莫非是……”不知道為什麽,鄭玄腦中又出現了今天見過的畫面。
這時,盧植也好奇的把鄭公注解拿過去翻看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歎。
“唉,真是奇人啊,連老夫都想見一見這招賢館館主了。”盧植感歎道。
“是啊,先是劉氏酒莊,然後是這劉氏宣紙,這等奇人異士……”
“老師若想見這劉大公子那還不容易,只需要老師一句話罷了。”郗慮突然說道。
“哦?此話怎講?”鄭玄疑惑道。
“老師有所不知,這招賢館就開在咱們經學館不遠處,你當是為什麽?”
“那是為何?”
“正是為了老師而來。”
“哦?”
“這劉大公子欲拜老師為師,只是不巧,一年前,老師剛剛出外遊歷,他就來了,知道老師已外出遊歷,他便在咱們高密定居下來。為的就是能夠等老師回來,好前來拜師啊。”
“是嗎?你對這劉大公子有多少了解?”鄭玄問道。
“據弟子所知,這劉大公子祖籍郯縣,算是咱們的近鄰,乃是漢室宗親,以前名不見經傳,前面曾召集義軍剿滅黃巾軍,立下不少功勞。
不知為什麽沒有受朝廷的封賞,反而棄官回鄉。
弟子跟他見過多次,確是位了不起的年輕人,很有見識,能力很強。”郗慮說道。
聽到這裡,盧植心中一動,哈哈大笑起來。
鄭玄問道:“子乾何故發笑?”
盧植止住笑聲,高深莫測的說道:“若是所料不差,這劉大公子我已知曉。”
“子乾莫要賣關子,快說。”鄭玄著急道。
“師兄難道忘了,郯縣有一位漢室宗親?”盧植提醒道。
“東海乃是劉氏封國,郯縣也有不少漢室宗族,我又怎知……”鄭玄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麽,接著說道:“子乾說的難道是幽州的那位?”
“哈哈哈,正是,劉幽州有一個兒子,名叫劉和,字伯台,乃是少年英雄,前番曾隨我在巨鹿圍剿張角,後來我被陷害下獄,便沒有了他的消息。
後來多虧皇甫嵩將軍營救,我才得意出獄,到處打聽,始終沒有伯台的消息,我心中很是不安,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來到這裡。”
“哦?既是宗親之後,身份尊貴,為何要行商賈之事?”鄭玄似乎有些不悅。
“唉,師兄也不要太古板嘛,伯台不是貪財之人,想來其中或許有隱情, 待見了伯台,一切自然知曉。”盧植說道。
“郗慮,你速去讓伯台過來見我。”盧植又對郗慮說道。
“師叔,真是太不湊巧了,前些時日,劉大公子與廣陵陳元龍一起前往穎川了,還不知幾時能夠回來。”郗慮說道。
“即是如此,也不急在一時。”盧植點頭說道。
“如此少年才俊,若是走上歧途可就可惜了。”鄭玄憂慮道。
“師兄放心,別人我不敢說,伯台我還是了解的,別的不說,單憑這劉氏宣紙,伯台已足可史書留名了。”
“正是因此,才更不能讓他走上歧途啊!伯台有此才能,又是漢室宗親,未來輔佐漢室,漢室中興也未可知啊!”
說到這裡,鄭玄和盧植都沉默了一會。
鄭玄又問道:“郗慮,你把招賢館中的事情跟為師講一講吧。”
“是,老師。”
郗慮想了一下,開始說道:“這招賢館是幾個月前才開設的,弟子雖然受聘,知道的也不多。
弟子只是按照要求,每隔幾天去授課一次,主要是教劉家的人一些基礎知識。”
“劉家的人?除了劉和還有誰?”鄭玄問道。
“老師誤會了,這劉和為人謙和,對待手下也像親人一樣,像一家人一樣,所有人都以此為家。
這些人很多都不識字,弟子主要就是去教導他們識字。
弟子想這樣既可以賺點錢補貼家用,又有利於文華傳播,何樂而不為,所以沒有經過老師同意,就到招賢館工作,還望老師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