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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賈》第1章 管氏2郎
  意識迷迷糊糊清醒時,他感覺自己渾身濕潤,似乎掛在一根左右擺動的毛竹竿子上。

  竿子不斷在肚皮上滑動,脹鼓鼓的肚子一陣翻湧,有水嗆到喉嚨,從口鼻之中噴湧而出。

  “咳咳咳!嘔!咳咳……”

  他捂著喉結吐出好幾口水,與此同時,耳邊有幾個人用聽不懂意思的方言在喊話,那竿子低了下去,他跪在地上又吐了好幾口水,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擦著口鼻,又抹了幾下眼淚,他想要起身,膝蓋卻跪住了什麽,拉扯著身軀無法直立。

  他往下瞧了一眼,愣了愣,自己穿的這身怎麽像條裙子?

  隨後望著黑色粗布腰帶猛然驚覺。

  不是裙子。

  是直裾長袍。

  緊跟著,又感覺到更怪異的事情來。

  沒有近視了。

  蕩在兩耳邊的頭髮長得過分。

  右手中指一側也沒有握筆留下的老繭了。

  這雙手纖細修長,皮膚麥色相對較白,看著細皮嫩肉的。

  身體出了異常,他的腦子都有些宕機,一雙手突然伸過來扶住了他的肩膀,他直起身,就看到一名年輕男子敦厚的臉龐滿是焦急,那男子一身黑色短衣長褲腰帶同樣濕潤,長發披散在肩如水草一般,稍顯肥厚的嘴唇開合著,朝著他激動地說著聽不懂的話。

  男子身後,也有一男一女彎腰探頭湊過來說著話,與眼前的男子一樣,都挺年輕的,男的也穿著黑色直裾長袍,頭戴發巾,手中還拄著一根毛竹棍,女的雙丫髻,暗紅襦裙著身,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更遠一些,圍過來的男女老少或是穿著短衣長褲,或是木釵襦裙,頭上戴尖帽或是鬥笠,也有束發帶的——還有兩名男子戴著類似搭耳帽的紅色帽子,手持長矛從人群中擠進來……

  透過人群,能夠感覺到這裡似乎是條臨河街道,烏沉石板鋪路,零星的幾株不知名樹木枝繁葉茂,樹葉黃綠參半。右手邊是河道泥坡,左手邊是一間間古色古樣的斜頂平房,多半都掛著牌匾,也有扯著布幡的……

  滿是古裝戲的既視感。

  什麽情況?他不明所以。耳畔嘰裡呱啦的聲音接連不絕,似乎是太吵,腦子裡響起嗡嗡聲,頭也發脹。

  大概是他沒回應,眼前的男子開始搖晃他的肩膀,他明明剛剛還聽不懂,這時雖然仍覺得那口音古怪,但分明能夠理解意思了:“阿佐,你幹什麽啊!你為什麽自盡!你告訴大哥!告訴我啊!”

  那雙手極其有力地晃動著他的肩膀,越晃越激烈,他感覺頭越來越脹,越來越痛,那男子又狠狠地晃了一下他,“你說話啊!你為什麽自盡!為什麽……說話啊!你別嚇我!說話……回魂啊!”

  話語中右肩一空,隨後右臉傳來一股劇痛、又一痛、再一痛……

  他腦子本就發懵,也不知道是不是挨了巴掌,整個腦袋愈發脹痛,像是要炸掉,只能竭力抵禦疼痛,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還不回魂!你傻了不成!”

  那暴喝聲明明就在面前,卻像是蒙著耳朵聽到的。

  男子瞪圓了眼睛,再一次抬起了大手。

  下一刻,抵在右臉的巨力致使他倒在地上,右臉發麻,腦子裡嗡鳴聲更重了,他感覺頭很暈,爬起時晃了晃腦袋,腦袋裡卻突然爆發出一陣撕裂靈魂一般的劇痛。

  天旋地轉。

  他暈了過去。

  ……

  醒來時,

天光大亮。  從極遠處有呼喊聲、關門聲透過窗欞傳進房間。

  他掀開質感極差的薄毯坐了起來,撓了撓手臂上蚊子叮的包,感受著沉寂,掃了眼狹窄逼仄的房間。

  除了屋頂的瓦片,這所房子的一應構建,地板、梁柱、牆體、窗戶……統統都是木質的。

  低矮的木製家具、布簾遮擋的空心窗欞、床前幾上的筆墨竹冊,一切都預示著簡陋複古的生活方式。

  他深呼吸了一次,坐到床邊,翻開床前幾上的一摞竹冊最上面一卷,看了眼上面的日歷。

  東漢末年建安十一年秋八月十二日,第十天帶著管佐的意識,從荊州襄陽城南集市中的東亭街甲四戶西廂的矮床上醒過來,沒有回到現實世界……

  他暗歎一聲,起身穿上黑色有些褪色泛白發舊的麻布長袍,收緊質感粗糙的黑色粗腰帶,捏著黑發帶跪到一側的矮櫃旁,把翻倒的銅鏡放回木支架。

  銅鏡中那張臉輪廓柔和,五官方正,看上去一如既往的青澀中有些英氣,帶些儒雅。他梳著長發,又循著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記憶駕輕就熟地束起長發,徒然間有種莫名的空虛感湧上心頭。

  事實上每次看這張臉,他都會有這種感覺。

  分不清哪一世是現實,哪一世是虛幻。

  會導致他魂穿,除了超脫現實的不知名原因,另外兩個顯而易見的因素中,其中之一就是管佐投河自殺。

  管佐今年十八周歲,更準確一些,八月初二他穿越那天,正好是管佐的生日,會在生日那天投河,決定結束十八歲的年輕生命,當然是有著自憐自艾的沉重命運。

  管氏本來住在襄陽城外的襄中村,家中世代農務,出生時,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早已過世了,長大的過程中,母親房氏那邊的叔伯兄妹也相繼因為瘟疫離世,及至三年前母親病死,房氏徹底絕戶。

  而堂親這邊,三叔管奇早夭。

  十一周歲那年,也就是建安五年年初時,因為劉表連年對造反的長沙人張懌動兵,再加上收成不好,家中扛不過賦稅,父親管校決定服役當兵博一條出路,結果於八月十九日死在長沙郡。

  母親需要撫養管扶管佐兩兄弟,無力維系田地,二叔管讓也力有不逮,兩位長輩商量過後,在年底把屋宅田地賤賣,搬到了襄陽城中的南市來,管氏至此從有田有地的自由民,變成了有市籍的社會地位更低的商賈,縱使母親與二叔到處做活,日子過得還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兩年後年初,二叔迫於生計選擇入伍,參與到劉表對交州牧張津的戰爭中,但同年九月十日,也就是管佐已經十四周歲零一個月的時候,立過幾個小功晉升為什長的二叔戰死於桂陽郡。

  當初因為家裡沒錢,二叔三十還未娶妻,但軍士死後有個讀書名額用以撫恤,母親思來想去,就把兩兄弟中年紀較小的管佐過繼給了二叔一房,也致使管佐受益,成為了五業曹這個劉表開辦的類似於太學的曹署學子,算是有了一般商賈沒有的擺脫身份桎梏的機遇。

  管佐很努力,因為正是守孝期間,加上母親全力支持,他幾乎沒日沒夜地刻苦學習,試圖把握唯一出人頭地的機會。事實也證明他在學習方面有一定天賦,僅一年時間,就將小學訓詁學的內容大體掌握,還受到五業曹中有能力也有名氣的儒士習珍習公佐看重。

  但一年後,也就是三年前,母親勞累過度加上心有鬱結,死於秋七月十二日,管佐與兄長管扶一邊守孝,一邊需要為了生計發愁,一邊還要學習,縱使管扶堅持一力承擔兩兄弟的生活費,讓他全力讀書,但管佐的心態還是崩掉了,課業的繁瑣也致使基礎不牢的他越來越難掌握新知識,就連一向器重他的習珍也失望了。

  及至今年八月初一,按照五業曹仿照太學的規矩,年滿十七能諷九千字可窺仕途,守孝結束的管佐參與秋試,第二天便毫無意外地得知自己落榜了。

  當初撫恤的讀書名額中有個條件,就是十七周歲之前學費全免,及至十七周歲後參與了秋試,想要再學,就需要繳納學費。當然,如果能力突出,也可以繼續免學費,或者打個折扣,但管佐顯然連打折扣的機會都沒有,而且商賈的身份致使他要比農戶出身的學子繳納更多的學費。

  雖說這三年管扶外出擺攤、打工,漸漸技藝純熟,日子也寬裕了一些,但兩兄弟還是沒有多少積蓄,想要讀書是不可能的,管佐也果斷在當天就向習珍提出了退學。

  然而一想到從此脫離士人身份,四年努力付之一炬,想起這些年受到的委屈與白眼,還有生活上的痛苦,又自覺辜負管家列祖列宗,管佐心灰意冷,甚至生無可戀,所以走上了極端。

  在外人眼中,管佐只是跳了河,漂流一路之後被救起來活了,但他知道,在他蘇醒的那一刻,管佐就已經死了。

  更準確的說,他蘇醒後腦子發脹又昏迷的那段時間,原來的管佐就再也不存在了。

  現在的管佐參入了來自一千八百年後的一個靈魂,擁有兩段人生的記憶。大概是兩種生活狀態、價值觀、世界觀是後世的靈魂相對豐富健全,所以主觀意識上,還是默認後世的靈魂作為身體的主人。

  後世的他出生在江南沿海小城市,剛剛畢業一年,在一家混凝土公司當調度,每日接電話安排混凝土運輸車的行程,生活雖然苦逼,但父母健在,朋友不少,縱使平庸,大體上還是滿意的,會來到這裡,純粹是那天發了工資,晚上去逛商場給自己買點好吃的犒勞一下,結果過馬路時遇到了車禍。

  發生魂穿的事,等於小說照進現實,對他來說自然新奇,但無力違抗命運,再也回不到過去,心情其實是鬱悶來得多。

  只是再鬱悶,日子還得過。

  在經過十天的閉門調節之後,記憶融合卻並不混亂,他整理了一下漢末與後世的差別,對於自己在這個類似正史的漢末世界的未來也生出了展望。

  這一年,曹操還在冀州、並州討伐袁氏余黨,孫權與宿仇黃祖打得有來有往,劉備駐扎新野,不時前來襄陽參加劉表的宴會,偶爾還會去五業曹拜訪名士大儒,參與文會拉攏世族弟子。

  他如今擁有市籍,而且學識平庸已經退學,也無心再入仕途,更無心奢望與那三位大牛有什麽瓜葛。當下想到的,還是穩扎穩打,從商賈做起,在這小小南市中闖出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

  “哐哐哐。”

  敲門聲響起時,管佐戴好了發帶,插上四寸木簪,蓋上銅鏡,然後深呼吸,慢慢平複情緒,“已經醒了。門昨晚忘了鎖,進來吧。”

  “……你多休息,我就不進了。”有人甕聲甕氣地在門外說話,是那打他的男子,也就是管扶,“昨晚說過了,今早我要去襄中村幫著薑壽收稻子……你……想好沒?要不要跟我去襄中村住兩日?”

  管扶是管佐的親兄弟,比管佐大一年零七個月左右,年紀雖然相差無幾,但生活狀態上亦父亦兄。

  這十天他也看得出來,因為管佐投河的事,管扶也不知怎麽面對他,多半時候都不敢進門。他除了吃喝拉撒,借著養身體在臥室調整心態、整理記憶,管扶則通常守在門外自己發呆,頭幾天還會不定時地開門確認他有事沒事。

  家裡窮,日子要過總不可能兩兄弟都休息,近來秋收,正是活多的時候,這兩天覺得他沒事了的管扶自然又動了乾活養家的心思。

  薑壽是管扶從小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人也是叫管扶過去幫忙的,可能會意思給十幾錢的工錢,管扶估計也不會收,主要是去那借宿兩天,看看襄中村周圍有沒有其他人雇他乾農活,這可比平時當走商擺攤收益大多了。

  想來是這一走家裡就剩他了,他雖然沒再乾過自絕於世的事情,管扶心有余悸,依然是想帶上他。

  不過管佐等的就是管扶去城外住,此時回道:“不去了。我出攤子。”其實也算不上攤子,就是挑著兩個籮筐當走商。

  門外沉寂了一下:“身子無恙了?頭還暈嗎?”

  “沒事了。”他撓了撓手臂,走向房門,“不用再買藥了,浪費錢。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醫師開的也是補藥,純粹騙錢的。”

  “……成。”管扶應了一聲,門一開,那魁梧的身軀微微抖了抖,臉色有些僵硬,隨後扭過身走向搭在院子東南角的灶台涼棚下,“我……熱了餅,去把火滅了……攤子……攤子你看著辦。不想出攤就不去。身子最重要。”

  視野中三四米高的市垣土牆橫亙在兩米有余的院牆外面早已是見怪不怪的景象了,管佐望著管扶木訥的一幕,微微一笑:“知道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也不會多想。”

  他拿著木桶走到井邊打水,“你也別多想。安心去幫薑兄的忙,家裡我會照看好。要是有事要多住幾日,記得叫人帶句話。顧好自己,別太累了。”

  “知道。”管扶捅滅了灶火,“這樣的話,你再休息休息。我去跟小燕說一聲,叫她忙完了來找你。你要真想去,要賣的東西都放在我屋裡。錢還是老地方……嘶!”

  管扶打開木灶蓋拿著蒸餅,也就是饅頭,燙了手縮了一下,他喊了聲“小心”,管扶搖搖頭,捏著一隻蒸餅放到灶台上鋪開的布條裡,“那些錢想買什麽買什麽,不用省,我會賺回來的。”又拿了一隻,“樂大哥樂大嫂和小燕要是給你錢,你記得別收。還有卜金,他剛去布坊上工也不容易,別跟著他瞎鬧再叫他做東了,卜嬸會說閑話的。”

  樂燕卜金就是那天他醒來時見過的另外一男一女, 樂燕與她的大哥樂授和管家關系匪淺,卜金則是管佐的同窗好友,也是東亭街的一名商賈之子,得到名額的方式與管佐差不多,今年秋試不過,與管佐一同退學了,如今在一個大布坊上工。

  管扶說起來大體上與要出遠門臨行前叮嚀孩子的父母類似,等到準備好了衣物與乾糧,又囑咐了一些關乎柴油米鹽的瑣碎事,這才出門。

  管佐松了一口氣,徑直走進東廂的房間,踮著腳踩過滿地扔得亂七八糟的草鞋麻鞋,走到靠著東牆、挨著矮床的低矮紅木衣櫃邊。

  那衣櫃與他房間裡的一模一樣,像是個小房子,櫃頂有屋子斜頂設計,還有飛簷,櫃門上刻著一個畫風木訥的沒腳人,這是西周傳下來的風氣,以刖者刻門寓意防盜,初看挺嚇人的,如今卻也習慣了。

  打開櫃門,他循著記憶在一疊衣服下面掏出一枚鑰匙,又找出放在櫃子角落蓋在一堆秋冬厚褲子下的小木匣,拎起木匣的時候,他就覺得挺重,打開匣子上的鎖,就見裡面放著一堆五銖錢,目測不少於七十枚。

  等到數完,確定有八十二錢,管佐打了個響指,“你看,這有零有整的,說不定都是家裡所有的積蓄了。你哥自己都舍不得用,對你多好。天無絕人之路,尋死覓活幹什麽?就一定要當經師循吏,不當就覺得的丟人了?”然後關上木匣,抱著木匣走出門。

  暖陽當空,涼風清新。

  他深吸一口氣,笑著低聲道:“商賈也未必沒有出路啊。搏一搏嘛,最窮不過要飯,不死總會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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