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楊子牧?”
一聲略顯清脆,但仍舊高高在上的聲音,從少女口中響起。
少女胯下的駿馬,顯然是軍中戰馬。
較之尋常馬匹,無疑要高大威猛許多,更要難以獲取許多。
而此時此刻,少女端坐於馬背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楊子牧……她口中的問題,也當然不會是疑惑,反而只會是譏謔。
然而,令少女也未曾想到的是:
面對她的嘲弄,楊子牧竟是絲毫沒有理睬,甚至連目光都未曾抬起。
當馬蹄落地,長衫止曳。
此時的楊子牧,卻只是淡漠的側過臉頰。
一面揮揮手,喚來嚇呆的小丫頭,向她交代著準備回家。
一面也看向謝蘇揚,溫言說道:
“今日之事,便當做是曲譜的酬勞,多謝淮左兄仗義前來。”
“而小弟如今,也算是霉運當頭,端叫一個諸事不順……這便不邀兄長詳敘,日後再登門拜謝於兄長。”
楊子牧說著,便已然作勢抬腳,便要就此離開。
竟是完全無視於,眼前的驕橫少女。
既不回答,少女的質問;也不理睬,少女的威逼……只是用最冰冷的態度,表達著最直白的漠視。
烈馬當前,他不避不閃。
而譏謔聲響,他又從容相退。
既不曾、畏懼於凌威;也不曾、理睬於尋釁。
這……便是楊子牧的態度!
……
不過,很顯然的是……楊子牧的無視,對於眼前這少女,卻是種莫大的譏諷。
見楊子牧他,竟完全視自己做無物。
少女心中,已然怒氣愈甚。
竟是赫然一揮手,順手揚起了馬鞭,在空氣中抽打出厲響。
口中,更是愈發凜冽道:
“你就是……那個四處招惹是非的東西?不但時時廝混畫舫,就連陰謀殺人,也有你一份?”
這話,終究有些過了。
畢竟,此刻的楊子牧,就連縣衙都已宣稱其無罪。
更遑論……錦衣衛也都選擇了沉默!
聞言之下,就連一旁的謝蘇揚,也是微微緊張於……楊子牧他,是否會借此反譏,並令這少女啞口無言。
而真到了那個時候,場面恐怕更難收場。
畢竟,這少女的身份……
不過,謝蘇揚的擔憂,無疑是多慮了。
只見,面對少女的再度尋釁,此時的楊子牧,卻依舊不曾理會……甚至,也根本未曾因此,有過絲毫的停頓。
如今,卻是早已抬起腳步,錯身於雄壯的駿馬。
竟然……真的扭頭便走!
一時間,不但謝蘇揚有些錯愕,就連身後的一眾衙役,也是滿臉的欽佩。
既欽佩於,楊子牧的定力。
也欽佩於,他的膽量。
畢竟,無論是無視於譏謔,還是敢把對方視作無物……這兩種行為的任何一種,皆是極為大膽的選擇。
這楊家少年,不愧為令丘桓吃癟的存在。
這份果敢……的確驚人!
……
然而,與旁人想象中不同的卻是……楊子牧的行為,其實也並非源自果敢。
事實上,他內心的真實情緒,卻是夾雜著迷惑的、一絲憤怒!
一絲真切的憤怒!
首先,眼前的這名少女,楊子牧其實根本就不認識。
既不知曉,她的身份背景。
也不明白,她為何要針對於自己。
但就算如此,對方還是出現了,更是那般跋扈的……幾乎要將鐵蹄,給踐踏於楊子牧的臉龐!
丘桓的折辱,楊子牧並不在乎……但那是因為,最終失了顏面的,卻是丘桓自己。
而錦衣衛的針對,楊子牧也並不介意……但這卻是源於,兩條人命的血債,似乎只能算在他頭上。
然而,對於少女的逼迫,楊子牧卻終究不想再忍。
不想……再被莫名的敵視!
所以,楊子牧的行為,其實就是在激怒對方。
用刻意的無視,撕碎著那份高傲。
然後……
……
果然,馬背上的飛揚少女,並非那忍氣吞聲的小透明。
面對如此漠視,其怒火已然澎湃。
縱使,她最開始的目的,也只是想威嚇於對方,好給某人出出氣……然而此情此景,她卻也顧不得那麽許多。
當楊子牧的身影,正錯身於駿馬,即將從眼前消失。
少女的怒火,卻早已四溢。
於是,又是一道嘶鳴的長鞭,劃破開周遭的空氣。
赫然抽打於,楊子牧腦後。
雖然,在長鞭將至的前一刻,少女已然用力回撤……但就算這樣,那柔韌的鞭繩,卻依然絞散了楊子牧的發髻。
令其滿頭髮絲,盡數四散開來。
在長鞭帶起的氣旋中,宛若騰蛇般飛揚著。
誰也沒想到,那馬背上的少女,盡數如此的沒輕沒重。
竟然真的便在縣衙門外, 當街行凶於人。
而更令人沒想到的則是:
就在楊子牧的發髻,才剛剛被擊散的瞬間,也就在女子的長鞭,才堪堪欲回旋的此刻。
一隻迅猛精準的手,卻是赫然將鞭繩臨空握住。
楊子牧他……竟徒手擒獲了長鞭!
無疑,這一切,皆是那十七個月夜的功勞。
雖然,一次次的讀檔重置,令楊子牧的肌體,根本就無法增強。
然而,通過無數次的廝殺,無數次的刀尖騰挪……在判斷力、精準度上,而今的楊子牧,卻已然是遠超常人。
並且,此時此刻,隨著楊子牧抓住了長鞭。
楊子牧本身,更是驟然發力。
透過手中的鞭繩,赫然將馬背上的少女,也生生給拽下了馬匹。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
少女的馬術,的確是極為的卓然。
縱使是這般意外的,忽然被側身拽下……但她依舊憑借著慣性,於空中劃出半弧,穩穩的落於地面。
落在了,楊子牧的面前。
但是,如此一來,少女的同楊子牧的高度,卻已然是相互逆轉。
離開了馬匹,少女的身高,顯然便受壓於楊子牧。
試圖看向對方,也都需要抬頭。
而楊子牧此時,反倒是隨手撥開長發,將散亂的發絲撩開……接著,更眼神銳利的盯著對方,寒聲質問道:
“姑娘這是,試圖當街行凶?”
“甚至是,就在大明官衙之外,兀然偷襲於在下?”
“你究竟……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