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師門尊嚴】

　　所有人都循聲望去。

　　竹笠緩緩摘下，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張年輕冷酷而又狂傲的臉。

　　鄢世恆！

　　見到這張討厭的面孔，顧堇兒好似看到附骨之疽，眉頭緊緊皺起。

　　“顧姑娘，還有你——姓楊的小子，我們又見面了，想不到這麽快吧?”鄢世恆把竹笠往旁邊隨手一扔，邊說邊大步向場中走來，很快走到禇鋼和褚鶴身旁站好，一臉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被楊青山當眾扇了那一巴掌，心高氣傲的鄢家大公子豈會輕易善罷甘休，他很快動用鄢家的影響力，將久不露面的褚鶴請出山。

　　他了解褚鶴的實力，遠在褚鎧褚鋼之上。只要褚鶴出手，捏死楊青山還不是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褚老，這小子有點邪門，本公子這才請您老人家出山，您老可別讓本公子失望啊！”鄢世恆顯然對褚鶴抱有極大的期望。

　　褚鶴微一躬身，輕視的目光望向楊青山父子，沉聲應道:“公子放心，他們父子便是一起上，老夫也有十成把握！”

　　聲音不大，卻足以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原來楊青山是得罪了鄢家這位小爺，真是不懂事，惹誰不好，偏偏要惹他！”

　　“能讓鄢世恆如此看重，這個褚鶴應該是個厲害人物！”

　　“可不是，要不然鄢世恆又怎會請他出手，我聽說這姓褚的老者有一套自創的什麽拳，二十多年前就曾經威震一方！”

　　“當年都這般厲害了，眼下隻怕更加了不得，楊家這回可是倒了血霉了……”

　　“可憐的楊雲松，方才那幾句話雖然說得豪氣，可真等到父子橫屍、楊家絕後，隻怕他們父子在黃泉路上，只會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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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周圍的這些議論，鄢世恆異常得意，忽然想起一事，又朝褚鶴道:“禇老，記住，不必當場擊殺，要活的，本公子還要當場賞楊公子十個巴掌，哈哈哈哈……”說罷一陣狂笑。

　　“是！”褚鶴捋須望一眼那邊的楊青山，眼神中充滿了憐憫之色。

　　聽到這些話，楊雲松心中無比悲愴，鄢世恆的出現讓他原本激昂的心情有些低落，他知道鄢家的可怕。

　　可眼下已經顧忌不了這許多了，因為，褚鶴身形已動！

　　想也不想，楊雲松便將身旁的兒子大力推出幾步開外，自己雙掌一錯，縱身上前迎向褚鶴。

　　褚鶴目中精光外射，雙拳如風，整個身體跟著交替而出的雙拳不停前逼，時而飛鶴翔空，時而鶴喙如槍，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套拳法模仿鶴的形態和動作，飛翔、跳躍、展翅、拍擊、啄擊，靈動敏捷，極具殺傷力，以萬松掌應對的楊雲松一上來就感受到了巨大壓力。

　　萬松掌是他師門傳承，掌勢如松，風吹不動，向來以沉穩雄厚見長，若是能發揮所長，未必不能與白鶴拳一相抗衡。

　　但楊雲松自知內力遠不及對手，且又有兩年前的暗傷在身，所以根本無法與褚鶴硬拚，一些明明可以硬接的招式卻只能一味閃避。

　　這便摒棄了萬松掌沉穩雄厚的特點，與對手拚敏捷靈活，而這正是白鶴拳的長處，所以一上來，楊雲松就明顯落了下風，頻頻處於險境。

　　“這麽打下去，中拳受傷只是遲早之事罷了……”旁邊，觀戰的楊觀梅一眼便看清雙方戰況，心中暗道。

　　“楊館主，你似乎還是很關心你師兄嘛！”鄢世恆見他神色黯淡，

忍不住出言譏道。　　“在下與他，畢竟是同門師兄弟，關心也是人之常情。”楊觀梅愣了一下，隨後謹慎應道，隻怕言語有失，得罪了鄢世恆。

　　鄢世恆瞧他一眼，明顯還想再說什麽，卻聽四周有驚呼聲起。

　　原來他們說話之時，楊雲松左肩已經中了一拳，被擊得退出好幾步。

　　“無趣，無趣！”褚鶴連道兩聲，臉上大有失望之色，“楊雲松，這便是松梅道人傳下來的萬松掌嗎?很是疏松平常嘛！老夫覺得打今日起，這套掌法可以改名了，就叫疏松掌如何?”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笑聲，鄢世恆更是拍手叫好。蔣積等一眾武館弟子見自己多年所學的掌法被人如此羞辱，個個面有憤色。

　　楊雲松忍著肩頭劇痛對褚鶴怒目而視，可自己技不如人，也無話可說。

　　褚鶴目光掃過，見楊觀梅神情肅然垂手而立，當下心中一動，輕蔑笑道:“楊觀梅，老夫聽聞松梅道人傳下兩套掌法，楊雲松學的是萬松掌，你學的是梅花掌。萬松掌雄厚，梅花掌靈動，兩者一靜一動，互補有無，可是真的?”

　　楊觀梅不知他想說什麽，但也只能點頭道:“這……兩套掌法的特點，確實如前輩所言。”

　　褚鶴陰陰一笑:“老夫還聽說，你這幾年閉門苦修，一套梅花掌早已進境如飛，可是真的?”

　　“這……晚輩不敢！”楊觀梅臉上已然微微變色，急忙澄清道:“傳聞總有不實之處，前輩聽聽便是，不可盡信！”

　　褚鶴卻仍道:“你師兄這套萬松掌實在疏松平常，老夫打得甚是無趣。這樣吧，你也一起上吧……”

　　見他終於說出自己擔心之言，楊觀梅臉上神色又是一變，嘴上沒有答話，心中卻在電轉。

　　褚鶴今日一上來就將楊雲松兩年前自斷一指跪地求饒之事抖出來，這會兒又來挑釁，提到松梅道人雲雲，明顯是想借此機會，將楊青山的父親和師祖一起羞辱一番，最後再出手教訓楊青山。

　　如此，楊青山三代一日內同時蒙羞，這便是得罪褚家的悲慘下場！

　　果然陰損狠毒啊！

　　楊觀梅只希望自己這是想多了，不過很快卻聽褚鶴又道:“老夫既然無緣向松梅道人討教一二，讓你們師兄弟聯手一起上，也不算佔了你們便宜。再者，老夫確實也想領教一下松梅道人的不世絕學，既然萬松掌和梅花掌能互補動靜，兩相配合之下，必能發揮出最大效果。老夫委實想見識一下，松梅道人的不世絕學究竟有何驚人之處，或者，只是徒有虛名！”

　　果然猜中！

　　楊觀梅又氣又惱，沒想到楊青山一人惹了禍，不但自己要被牽連，連師門都要被羞辱，這可如何是好?

　　見楊觀梅仍不應聲，褚鶴眼珠子一翻，厲聲問道:“怎麽，楊觀梅，你怕了嗎?松梅道人的弟子，難道個個都是如此草包?”

　　楊屹蔣積等武館弟子聽褚鶴言語間多次對松梅道人不敬，個個心懷怒氣，卻都是敢怒不敢言，心中都希望楊雲松楊觀梅師兄弟兩人真能聯手與褚鶴一戰。

　　褚鶴雖然實力強大，但兩人聯手，未必就沒有勝算。

　　可很快，他們就失望了。

　　“前輩，不是楊某怕，只是敝師兄私藏家師留下的功法秘笈，自私自利，完全不顧及楊某與他同門之義，因而方才楊某與他早已恩斷義絕，連這家武館也已經分了家。這會兒，楊某便是真的與他聯手，隻怕也是貌合神離，什麽動靜互補之說，自然便不能成真。”楊觀梅面不改色地解釋道。

　　楊雲松心知他必不會為了自己與褚鶴為敵，但見他連悍衛師門尊嚴都無動於衷，心中不免大大失望。最可氣的是，什麽狗屁功法秘笈，完全是子虛烏有，他想不通，楊觀梅為何一直如此執著於此。

　　楊青山卻是心中洞明。

　　這莫須有的功法秘笈只是楊觀梅臨時想出來的一個借口，是他明哲保身、與楊雲松一家劃清界線的遮羞布，自然無說成有，白說成黑。前一世，他早已看清楊觀梅的真實面目，所以眼下一點也不意外。

　　“老夫滿懷期望，還以為大名鼎鼎的松梅道人座下弟子，多少能有點出息，原來卻不過如此，一個疏松平常，一個畏首畏尾。徒弟既然如此不堪，想來你們師父也不外如是，欺世盜名之輩罷了，怪不得藏頭縮尾這麽多年不敢見人！”褚鶴搖頭說道，語帶譏諷。

　　楊青山再也按捺不住:“老匹夫，你胡言亂語什麽，楊某師祖豈是你能妄議的?”

　　“老夫有說錯嗎?”褚鶴似乎沒想到楊青山竟敢出言頂撞，饒有興趣地望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你瞧瞧你爹，再瞧瞧你師叔，不是一個比一個草包嗎?”

　　“要說草包，你們褚家才是人才輩出，禇欽、褚鋒、褚鎧，還有這個褚鋼，一個能打的都沒有，要不合稱四大草包得了！”楊青山寸步不讓道。

　　四大草包……

　　場中氣氛嚴肅已久，乍聽楊青山此言，四下裡頓時一陣轟笑，連憂心忡忡的顧堇兒也被逗得笑了一下。

　　褚鶴卻是沉得住氣:“小子，老夫懶得與你爭口舌之利。你既然這麽有本事，想必你師祖的梅花掌也學到手了?你師叔既然是隻縮頭烏龜，那就你跟你父親聯手罷，上陣父子兵，那效果定然也不會差。”

　　“憑你這點微末伎倆，用得著我們父子一起上?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單是我的萬松掌，隻怕你便接不下！”

　　“萬松掌?”褚鶴冷笑一聲，“哦，你是說疏松掌吧?剛才你是瞎了嗎?”

　　“剛才?你好意思嗎?若不是我父親兩年前受過傷尚未痊癒，無法將萬松掌的精髓發揮出來，隻怕這會兒你早就躺下了！”

　　“哈哈哈哈，無知小兒，還在打腫臉充胖子！”

　　“青山，不得胡言！”楊雲松見楊青山吹得離譜，隻好出聲訓斥，因為他自知就算兩年前沒有受傷，自己也絕非褚鶴之敵。

　　誰知楊青山卻不依不饒說道:“父親，這老匹夫多次辱我師祖，就讓孩兒用萬松掌教訓他一番，好教他曉得師祖這套掌法的厲害！”

　　楊雲松一聽急了，正要呵斥，便聽褚鶴喊道:“小子，聽你的語氣，你是真不打算跟你父親一起上咯?”

　　“自然不需要，對付你這種角色，小爺我一人足矣！”楊青山說著已經向前踏出一步，楊雲松想拉住他卻已經晚了。

　　一對一?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楊青山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是無知加狂妄啊！

　　“楊峻還是這副臭脾氣，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一對一送死，值得嗎?”楊屹對著一眾武館弟子中小聲嘀咕道。

　　“青山師弟這是在維護師門尊嚴，勇氣可嘉！”蔣積正色道。

　　楊屹瞪他一眼:“可嘉個屁！過得片刻，等他被揍得像條死狗般趴在地上，那時候還有狗*屁師門尊嚴可言！”心中卻在想:“還是父親英明，早早與師伯一家劃清界線，到時候丟臉是他們一家子，與我們無關！”

　　聽他這麽說，蔣積一時語塞，其他幾個本來想幫楊青山發聲的武館弟子也都乖乖閉上嘴巴。楊屹說得不無道理，連楊觀梅都不敢輕捋褚鶴虎須，對方的實力有多強可想而知。

　　只有鄢世恆臉上一喜，遠遠喝道:“禇老，別跟他廢話，廢了他，但是記住，別打死了，本公子要活的！”

　　“公子放心，老夫曉得！”

　　褚鶴應了一聲，雙臂一展，身形已經化鶴騰空，朝楊青山直撲過去。

　　“當心！”心系兒子的楊雲松瞧得仔細，不由的出聲警告。

　　褚鶴去勢如電，速度奇快，且拳勢如雷，力蘊千鈞，在旁人看來，這第一招楊青山便得躺下。

　　不過，楊青山居然躲過去了！

　　只見他身形微微一側，褚鶴這一拳便貼著他的胸口呼嘯而過。

　　“好險！”

　　“運氣真好！”

　　圍觀眾人驚呼連連，顧堇兒和楊雲松更是嚇得面無血色，這一拳要是擊中，隻怕楊青山當場便得重傷。

　　在他們看來，楊青山第一招便遭遇巨大險境，靠著三分運氣才驚險躲過一劫。

　　可真實的情況卻是，楊青山本可硬接這一拳，可他偏不。

　　因為，他要給萬松掌正名！

　　剛躲過這一拳，他便運起萬松掌，右掌如松，筆直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