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貴和趙括出發之後，何苦的眉頭皺了許久，這種對於未知的擔憂，讓他非常的不舒服。因為心裡不舒服，所以何苦沒有吃中午飯，這節省了些時間出來，也讓他有空和土匪俘虜多聊一會。當然土匪俘虜很不開心，他剛剛看到難得的午餐，便被人像拖死狗一樣給拖到了何苦面前，別說吃了，連聞都沒聞到。

　　“罪人邱浩義參加登州衛指揮僉事何老大人！”土匪頭子的禮數非常周到，參拜動作也異常的規范，顯然是經常練習的。

　　“當過兵?”何苦才十七歲，居然成了老大人，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回大人，罪人原是山東總兵劉澤清部下夜不收！”邱浩義的來頭還真不小。

　　“劉澤清到登萊來了?”何苦眼下最忌憚的人就是劉澤清，因為整個山東都是劉澤清的地盤。這哥們兒雖然出了名的廢物，但畢竟樹大根深，若是何苦跟他耗上了，麻煩可是不小。

　　“沒有，劉澤清在青州府安丘與清軍稍有接觸之後，便退回北直隸了！”邱浩義對這個事頗為氣憤，說起來的時候神色頗為激動。

　　“劉總鎮回北直隸了，你怎麽跑到登州來做土匪了?跟你一起的那幫人又是怎麽回事?”何苦有點懵，山東西部幾乎都是敵佔區，劉澤清是怎麽自由穿梭的，邱浩義這幫人又怎麽會在自己地盤上出現。

　　“劉澤清根本不敢與清軍交鋒，在安丘那是碰上了，不得不動手！剛剛與小股清虜交手，劉澤清便嚇破了膽，生怕清虜聚集大軍圍攻他。所以他利用清虜意在劫掠，各地駐防不牢，一口氣便溜回了北直隸！”邱浩義有點答非所問，但情緒表現的很好，一點面子也沒給老長官留。

　　“你是怎麽回事?”何苦笑的很是得意，劉澤清自己的部下都這麽罵他，決定不會是什麽強敵。

　　“大人明鑒，我們一起的哥幾個都是軍中的夜不收，全都是遊弋在外監視清虜動向的。劉澤清這個膽怯鼠輩，逃跑的時候居然也不通知我們一聲，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跑了，我們全被他給扔在了外面。我十幾個人流落在外，各地城池都不肯接納，外面又有清虜，可讓我們怎麽活呀！我們本想去追趕大軍，但是劉澤清跑的太快，我們一直追到濟南，也沒能趕上他。為了躲避清虜，只能退回到登萊一帶討生活！”邱浩義說起這事也是一把心酸淚。

　　夜不收是明軍中的偵察兵，長期遊弋在外，伺機窺探敵軍動向。他們都是很厲害，但是沒有大軍為依托，他們就是一群孤魂野鬼，不被敵人打死也得餓死。劉澤清沒管他們直接跑了，可是坑死了這些夜不收。各地城池面對清軍的威脅全都瑟瑟發抖，誰敢接納他們這些散兵遊勇，萬一是清軍的奸細呢！沒了依托，這些人想要活著，可就很艱難了。

　　“北直隸重兵雲集，南方相對太平，你們為什麽要往東邊跑啊！想從登州遊回天津去嗎?”何苦還是不能理解這些人的舉動，他們的行為不符合邏輯。

　　“我們其實也想去直隸或者南方，但是走不了啊！清軍遊騎四出，奈何不了劉澤清的數萬大軍，收拾我們可富裕。我向北、向南衝突了幾次，都被清軍的遊騎給截住了，折損了好幾個弟兄，沒了辦法，這才向登萊這邊來了！”邱浩義也很無奈。

　　“登萊這邊的清軍可也不少！圖爾格和阿巴泰都在萊州呢！”何苦攤了攤手，邱浩義的話還是說不通。

　　“萊州的清軍是多，但是他們相對老實，

不像其他地方那麽囂張，我們在曠野穿行不是很危險！”邱浩義說出了一個何苦萬沒想到的理由。　　“什麽?”何苦直接站了起來，這事很詭異啊！

　　“指揮大人您數次在登萊大破清虜，清虜對您非常忌憚，所以萊州的清軍全都聚集成了大軍，不敢向其他地方那樣遊騎四處擄掠。他們的活動范圍小了，我們也就能過來討生活了！”邱浩義說的是實情，也狠狠的給了何苦一記馬屁。

　　何苦想想也就明白了，他幾次擊敗清軍，清軍的規模都在數千人以上。清軍肯定由此判斷，數千兵馬不是何苦的對手，要對付何苦必須萬人以上的大軍。為了防范何苦對萊州地區進攻，他們便不敢再分散兵力了，只能集結成大軍對抗何苦。

　　“沒有飯吃，然後就落草為寇了?”何苦基本相信了邱浩義。

　　“大人明鑒，罪人也是迫於無奈，總不能眼睜睜的餓死！這次是罪人第一次作案，便給大人擒獲於當場。還請大人念在罪人是初犯，給罪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邱浩義摸不準何苦的脾氣，生怕何苦不他們變成首級，然後拿著請功去。

　　“等會……忘了個事，你怎麽知道重甲騎兵就是我的人?”何苦忽然想起當初為什麽要抓土匪的活口。

　　“這個……”一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邱浩義，突然就卡殼了。

　　“不說我宰了你！”何苦發出了威脅。

　　“大人，您殺我了吧！我不能出賣兄弟！”邱浩義賣兄弟，賣的很有技巧。

　　“你兄弟是我麾下的逃兵?”何苦忽然立起了眼睛，他麾下若是出了逃兵或者叛徒，他可就不是殺一個人那麽簡單了。

　　“不是，不是，大人治軍嚴謹，兵威赫赫，怎麽會有逃兵呢！”邱浩義連連擺手。

　　“那他是什麽人?”何苦有點懵了。

　　“他的身份有些尷尬，不過也是迫於無奈，請大人先饒他不死，罪人才敢說！”邱浩義開始曲線救國。

　　“好，只要他不是我這的叛徒，哪怕是清兵我都饒了他！”何苦就是隨口一說。

　　“大人寬仁，更是料事如神，他就是從清虜那邊過來的！”邱浩義大喜過望。

　　“什麽?”何苦嚇了一跳，這土匪裡怎麽還有清兵。

　　“我這兄弟原是援剿總兵白廣恩的部下，松山之戰的時候被清軍給抓了，不得不蟄伏在清軍營中。指揮大人親自斬殺清虜奴酋赫圖的時候，他就在赫圖軍中，是以知曉指揮大人麾下重甲騎兵的厲害！”邱浩義勾勒了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狗漢奸形象出來。

　　“少糊弄我，實話實話，他是怎麽跑到你那當土匪的！”何苦才不信有那個小兵，會有關二爺一樣的覺悟，這幫家夥兒都是隨波逐流的人。

　　“務達海敗退之後，他們的日子一直都不好過，連務達海都被陣前奪職了，他們當然就更慘了。還有人說，要追究他們失陷主將赫圖的事，所以這次清軍退兵的時候，我這兄弟就溜了出來，跟咱們一起落草了！”邱浩義見何苦神色緩和，還真就實話實說了。

　　“清軍退走了?”何苦最近忙著收獲登州，所以萊州、萊西一線全都是一力防守，對於敵情的偵查非常不到位，清軍撤退的事，他半點也不知道。

　　“清軍主力已經撤到濟南了吧！萊州地面上也就是有些遊騎，而且也都撤的差不多了，他們不撤，我們也不敢出來劫道啊！”邱浩義很誠實，清軍不撤走，他肯定還得在山裡蹲著啃樹皮。

　　“萊州現在什麽情況?”喜訊來的太突然，何苦又站了起來。

　　“亂套了，清軍也走了，官府也沒人，好多城池都給綹子佔了！”邱浩義沒好意思說，他這次搶劫也是想弄點錢糧，然後自己去佔一座城池等招安。

　　“兵進萊州，光復國土！”何苦的精神頭一下子就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