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慶布領麾下五萬黃巾,兵壓郾縣,並擺出陣列,擂鼓叫陣。
狄青想要為曹操拖得時間,隻好列隊應戰,卻被慶布連斬三將,不得已只能鳴金收兵。
郾縣城小牆低,進駐兩萬兵馬已然是擁擠不堪,即便將城中百姓盡數撤離也不夠這七八萬人展開巷戰。
再加上狄青有一個誘敵的任務,所以此戰不可能成為攻城戰,只能面對面的列陣戰鬥。
慶布見漢軍鳴金,知道其士氣低落,也不乘勝追擊,想要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擊垮漢軍,以將己方損失降到最低。
他時刻銘記陳舍對他所言,保持荊州黃巾的實力最為重要,這樣才可以在未來爭取到更好的利益。
盡管慶布沒有追擊,但狄青此刻很頭痛。
敵將慶布,勇猛異常,手持一柄宣花大斧,舉手投足間都帶著風聲,其勇堪比古之英布,己方竟沒有十合之將。
一員猛將,在面對面作戰中的作用可比萬人,因為這個時代常見的鬥將存在,臨陣斬將可以提升己方士氣,同時降低敵軍士氣,起到一加一大於二的作用。
猛將的作用也不僅僅是鬥將,在陣列戰鬥中,有些如錐形陣等需要鑿穿敵方陣列的陣列存在,如果將猛將放在椎尖的位置,那麽給敵人造成的傷害將無限擴大,甚至能直接破壞敵軍的整個陣列。
項明五百騎兵可衝散王寅三萬余人,靠的就是優秀的陣列與足夠強大的帶頭將領。
冷兵器時代,陣列永遠是比實力更加重要的作戰方式。正如當年韓信垓下圍攻項羽,其手下士卒多為俘虜,鬥志不高,單體戰鬥力自然不強。但由於有了韓信的指揮,直接將霸王最精銳的八千子弟兵圍困至死,便是陣列之威。
慶布麾下黃巾軍盡是精銳,與漢軍的單體實力很接近,而人數又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再加上慶布這員猛將在軍前衝鋒陷陣,氣勢如虹,狄青也因此愁眉不展。
第三日,慶布再次叫陣,黃巾軍士氣一下子達到了頂點,各個叫喊著今日衝入郾縣。
“差不多是時候了。”
狄青在郾縣低矮的城牆上看得真切,做好安排後再次出城迎敵。
多了兩天的準備時間,足夠皇甫嵩與曹操將岐雲坡戰場布置完畢,接下來的事便是誘敵深入了。
慶布一騎當先,將那雙宣花大斧舉的高高的,見狄青擺開陣勢,大斧在空中搖擺。
“敵將,可敢應戰?”
他身後,五萬黃巾搖旗呐喊,震天動地。
相比之下,漢軍盡管不算垂頭喪氣,卻也沒有什麽精神,畢竟昨天是慘敗收兵。
狄青看到己方士氣低落,咬了咬牙,低頭看看手中黃銅雙鐧,緩緩帶上了自己的青銅面具。
狄青幼時,長兄與人鬥毆,狄青代兄受過,受古黥刑。
雖然黥刑早在文帝時期就被廢止,但在民間卻屢禁不止,究其原因,便是黥刑比起其他刑罰輕了很多,而又可以明顯判別有罪無罪,在沒有人道主義觀念的古代比較受用。
而漢代黥刑用墨也沒有古黥刑那麽講究,這麽多年過去,狄青臉上幾乎看不出來有刺字的痕跡,只是有兩道模糊的疤痕。
但狄青很在意臉上的印記,每次戰鬥前都會用青銅面具遮擋自己的容貌,所以軍中有人稱其為面涅將軍。
這副青銅面具,據說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古物,盡管黃銅生鏽成了青銅,卻憑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這一戰很有意思,
前世的黥布對陣後世的面涅將軍,若項明在場,估計會發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一類的感慨。 眼見狄青出戰,慶布眼神一凝,握斧的力量增加了一些。
雖然沒有對戰過,但這麽兩天對峙下來,慶布親眼見狄青對於戰陣的布置,感受到他身上釋放的鋒芒,知曉這名叫做狄青的敵將應該是個勁敵,當謹慎對待。
“殺——”
慶布大吼一聲,宣花大斧高高舉起,帶著風雷之聲直奔狄青面門。
狄青感受到了斧勢,不宜硬碰,左手銅鐧猛擊向斧面,右手銅鐧順勢一壓,斧尖緊貼著面具揮下,霎時間火星四濺,尖利的斧尖在面具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白印。
狄青冷汗瞬間冒了出來,慶布這一斧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迅猛,自己在慌亂中幾乎用盡了全力,才堪堪避開了大斧,在這一瞬間,慶布在狄青眼中的實力又增加了一個檔次。
而感受到斧上傳來的力量,慶布同樣眼神一凝,看來狄青並非昨日那三名歪瓜裂棗可比,他與狄青,在百合內分不出勝負。
想到這裡,慶布不由得興奮了起來,他本就是一個武癡,對於其他的東西也沒有什麽追求,只要與強者戰鬥他就會感到興奮。
慶布哈哈一笑,一翻手腕,宣花大斧又向狄青脖頸上抹去。
狄青低頭躲過,發髻卻不巧被慶布斧鋒斬斷,瞬間變得披頭散發。
此時他這滿頭亂發,再配以青面獠牙的青銅面具,整個人仿佛地獄出來的烈鬼一般。
而慶布並不害怕,反倒是越戰越勇,大斧呼呼生風,招招奪命。
狄青也是以傷換傷的打法,勇猛異常,前幾回合吃了幾次小虧,但靠著不要命的進攻硬生生地扳了回來。一時間,兩人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
百合過後,慶布氣喘如牛,汗水仿佛斷流之泉一般向下滴落,而狄青也好不到哪裡去,握鐧的雙手微微顫抖,虎口處早就開裂,鮮血淌滿了整個鐧柄。
兩人都是當世猛將,勝負並不容易分曉。
“哢嚓——”
又過了三十回合,兩人兵器不知道第幾次碰撞在一起,狄青左手的銅鐧再也承受不住這劇烈的碰撞,直接折成兩段。
少了一隻手的支撐,狄青右手鐧也在碰撞中飛出,直直插在數丈外的地上。
慶布的宣花大斧沒了阻擋,一斧砍在狄青右肩,砍出一條長長的血痕,深可見骨。鮮血伴隨著狄青的痛叫瞬間迸出,狄青吃痛,撥馬便走。
此戰,以狄青受傷敗退而告終,論武藝,狄青還是差著慶布一籌,他本來沒想就這麽敗退,但實在是不敵慶布。
慶布也沒有追趕,將斧刃被崩得卷口的大斧掛於馬背之上,左手嗆啷啷抽出腰間佩劍,發出了進攻的號令。
黃巾軍士氣昂揚,一擁而上,將狄青所領的漢軍打得潰不成軍,縱使退回郾縣也無法挽救低落的士氣,隻得連夜從大峪山撤退,退守穎陽城。
郾縣一戰,慶布軍大獲全勝,殲滅漢軍六千余人,三天不到的時間就佔領了郾縣。
而慶布並沒有在郾縣做過多的停留,一邊將隊伍中的傷兵留在郾縣等待陳舍到來,一邊又點兵三萬作急行軍緊隨狄青駐軍穎陽城下,一路上,又零零散散消滅逃兵兩千人,士氣大振。
穎陽城頭,皇甫嵩眺望著遠方慶布軍大營, 那密密麻麻的營帳布列有序,營中傳來陣陣肅殺之氣,預示著襲營絕對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在布置完戰場之後,他便將統軍權交給曹操,自己跟隨敗退的狄青一同趕回穎陽。這樣一來是可以居中調度,掌控三路的漢軍情況,二來是給曹操充分的指揮空間,讓他得以完全發揮自己的才乾。
他有些自知之明,這個年輕人無論謀略還是陣法都遠勝於他,唯獨缺乏經驗,自己年歲不小,不如借此機會為大漢培養人才。
“狄青將軍現在如何?”
皇甫嵩扭頭詢問一旁的副將。
“情況不是太好,狄青將軍為了迷惑慶布,實打實地挨了慶布一斧,那條胳膊能不能保住,就看狄青將軍的運氣了。”
副將拱手,作為皇甫嵩的副將,他也知道漢軍的全部計劃。
就連慶布的兵器都是镔鐵製成的宣花大斧,狄青作為漢軍的步兵校尉,他的兵器怎麽也不會是普普通通的黃銅鐧那麽簡單,但他為了迷惑慶布,特意使用了最普通的銅鐧。
狄青早有受傷的覺悟,只是沒想到代價是這條胳膊。
皇甫嵩顯然想到個中原因,心情很是複雜。
他望著遠方大峪山的位置,將希望寄托在曹操身上。
“朱儁將軍為此拚上性命,狄青將軍為此可能殘肢,某也會賭上這條老命,以一萬殘軍守住穎陽,等你回來。”
“孟德啊,這一切,就看你的了……”
四月十八日,陳舍接到慶布捷報後,大喜過望,領軍向郾縣進發,四月二十日,挺入大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