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得得得......在蒼茫的大地上,煙塵滾滾,一隊騎兵疾馳而來。
領頭一位闊背熊腰的大漢,背心上插著兩支長箭,鮮血從他的背心流落下來,在疾馳的風中飄灑成一條血珠串成的細線。
在他的身旁,一匹雄壯的棗紅馬上騎著一個中年美婦,美婦懷中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臉上布滿了灰塵,粉嫩的嘴唇上微微泛著白色顯然是饑渴勞累所致。
“噗......”
為首的漢子突然噴出一口鮮血,翻身滾落馬下,下落之時不小心將鎧甲鉤在韁繩之上,受驚的戰馬將他的身體拖出老遠這才停了下來。
“大哥......”
美婦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尖叫一聲翻身下馬,快速將大漢扶起。
“將軍......”
“將軍......”
在他的身後,一百多名騎兵策馬趕到,其中兩位將軍模樣的漢子迅速翻身下馬查看他的傷勢。
剩下的騎兵雖然臉上關切,但依然手握長矛列成整齊的陣勢,眼神猶如饑餓的野狗一般銳利。
此時,小女孩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正看到母親抱著鮮血淋漓的父親哭泣,頓時驚慌失措起來。
“血...血...爹爹,好多的血......”
“雪兒,別怕。”
大漢烏黑的眸子變得溫柔起來,他揉了揉女兒的頭髮,衝著少婦笑了笑道:“我...不礙事的。”
說罷,竟然推開少婦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那少婦及眾將士目瞪口呆的看著大漢,都想不到此時他竟然還能夠自己站起來。
“爹爹,爹爹,你背上好多箭呢!”小女孩帶著哭腔喊道。
大漢慘然一笑,威嚴的臉上露出潔白的牙齒,只見他用無限溫柔的眼神在此看了看自己的妻女,神情逐漸變得威嚴起來。
“眾將士!”
“在!”
馬上的兵士們看著他們鮮血長流的將軍,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冒出血來。
“可敢隨我跟賊人決一死戰!”
“我等願隨將軍決一死戰!”
這一百來人分明是殘兵敗將,一個個俱各帶傷,卻分明有一股視死如歸的豪情,好像他們並非剛剛經歷過一場慘敗,而是百戰百勝的勝利之師。
“娘...我害怕!”
小女孩聲音很細,卻清晰的傳到了每一個士兵的耳朵裡,他們不約而同的停止的叫喊,冷酷的眼神立馬變得無限溫柔。
將軍輕輕抱起小女孩,寬厚的嘴唇在她臉上輕輕的親了一下,留下一個橢圓形的殷紅血跡。
他將小女孩輕輕抱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騎兵手裡,雙膝猛然間跪在地上,一雙虎目中充滿的堅毅和解決。
“將軍......”
“大哥......”
軍士和美婦同時大喊,顯然被將軍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到了。那少年士兵正要滾鞍下馬,卻被將軍有力的大手一把扶住,少年竟然動彈不得。
“小女和夫人就拜托你了......”
少年眼中含淚道:“在下願隨將軍戰死在此......”
將軍虎目垂淚道:“這是我僅有的一點私心,還望小兄弟成全。”
“駕......”
少年聞言,不再猶豫,含淚拍馬而走。
“雪兒......”
那少婦大叫一聲,
策馬跟了上去。 將軍看著遠去的妻女,嘴角難得的微微泛起了笑容。卻不料那美婦從懷中掏出一物揚手扔給了少年,然後猛然間調轉馬頭,頭也不回的又回到了將軍的手裡。
“夫人......!”少年大喊
正在這時,遠處隱隱的揚起煙塵,似乎又兵馬正快速追來。
將軍大驚,朝著美婦怒吼道:“快走......!”
“不!我死也要跟大哥死在一起!”
少年拍馬趕回,拽著美婦的馬上的韁繩焦急的喊道:“快走,夫人,不然就來不及了。”
這美婦倒也頗為剛烈,竟揮劍將少年手中的韁繩斬斷,同時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少年所騎駿馬的馬屁股上。
那馬吃痛,疾馳而出,少年一時竟勒不住韁繩,隻好扔下將軍夫人帶著雪兒信馬由韁,一路狂奔。
“爹...娘...!”
小女孩伏在少年的懷裡大哭,一雙小手死命敲打這少年結實的胸膛,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在她的身後,她的親娘凝視著她的父親,淒涼一笑道:“大哥,能夠跟你死在一起,我知足了。”
將軍苦笑道:“櫻妹,你該陪著女兒。”
美婦決然道:“你死,我不獨生。既然都是死,何不讓我痛痛快快的跟你戰一場!”
將軍默然不語,良久之後方才言到:“然而我終究不舍......”
美婦大笑道:“將軍亦眷戀兒女私情耶?”
“哈哈哈哈”
將軍聞言大笑,心中似是卸下了千鈞重擔,只聽他好奇縱橫的說道:“夫人巾幗英雄,更勝我這個造反的莽夫,有妻如此,今日便是死了,又有什麽遺憾的?”
“眾將士聽令!”
看著慢慢逼近的敵軍,將軍縱身上馬,後背心的長箭搖搖欲墜,撕裂已經結痂的傷口又灑下不少的鮮血,而他竟渾若未覺。
“在!”騎兵們一口同聲的說道。
“趙恆”
“末將在!”
一個面容冷峻的手執長槍的年輕將領應聲喝到。
“你帶領十名弓手埋伏到左側草叢之中,待我與追兵答話時,放冷箭,務必射殺敵方大將!”
趙恆大喝道:“末將得令!”
“黃帥”
“末將在!”
一位黃臉老將沉聲答道。
“你帶十名弓手埋伏到右側巨石後面,左邊弓響之後,趁亂射倒對方大旗。”
老將黃帥沉聲道:“末將得令!”
“孫黑虎!”
“末將在!”
這又是一名老將,此老將面如蟹蓋,虎背熊腰,臉上胡須有若鋼針一般雜亂蓬松的胡亂長在上面,顯得又猙獰又恐怖。
“我死之後,由你擔任主將,所有人務必聽從號令,違令者斬!”
孫黑虎聽完一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大聲喊道:“末將得令!”
“你帶領剩下的騎兵後退五百米埋伏在道路兩側,人銜枚, 馬束口,待趙恆黃帥射殺敵軍主將之後,從後面圍殺敵人,殺他個措手不及。”
孫黑虎鄒眉,終於冷不住大喝道:“將軍......”
將軍道:“我知道我今日必死,如果有機會,你務必帶著弟兄們好好活下去。”
眾軍聞言,紛紛垂淚,大喝道:“我等誓死追隨將軍。”
將軍大喝道:“將士們!今日之敗,我之罪也!但今日只要再勝一場,將追兵擊退,我們便還有活路,就還能東山再起。就算今日我夫妻二人死於此地,你們也還能夠繼續戰鬥。”
“殺!殺!殺!”
眾將士群情激憤,一時間殺聲震天。
看看追兵將至,將軍有示意孫黑虎附耳過來,輕聲吩咐到:“如此如此……”
孫黑虎聞言臉色大變,頓時驚呼到:“將軍……”
將軍示意孫黑虎禁聲,又高聲對將士們說道:“各位將士,你們到達埋伏地點之後,一定要蒙上眼睛,等聽到孫將軍的命令之後方可拿開。”
眾將士雖然不明所以,但依然齊聲答到:“諾”
“將軍……”孫黑虎顯然不忍心執行將軍的將令,還想討價還價。
將軍連忙將他的話打斷,厲聲喝到:“還不快依計行事”
孫黑虎焦急道:“可是將軍”
將軍大怒道:“你難道想要看我死在這裡嗎?”
“末將得令!”
老將孫黑虎雙目垂淚,大喝一聲,帶領剩余的百十個士兵頭也不回的走了。
大道之中只剩下將軍和夫人坐在一塊大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