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雖然小申然練了譚腿和肘錘，甚至老常大叔還教他玩小刀，但是那時候他並不清楚霞飛路這棟花園小樓裡面住著的都是些什麽人。

　　漢布爾格夫人和約翰遜先生到底是幹什麽，他不知道，雖然一個教他德語英語和鋼琴以及西洋交誼舞，另外一個教他觀察判斷記憶什麽的。

　　對於老常大叔他自認為是知道的，他肯定是在幫會裡面當頭目的，需要殺人的時候他就會去動手，平日裡假裝是這裡的仆人。

　　小申然也確實不想像自己的父親那樣，當一個唯唯諾諾的管家，雖然長大幾歲後，他明白了父親總是吩咐他在外面觀察街面上的動靜是出於什麽目的，也知道了自己父親是一個地下戰士。

　　十三歲的時候，張申然已經知道父親和老常大叔他們都是一個崇尚紅色的秘密組織的人，他認為自己長大後會成為一個老常這樣的行動人員，執行紅隊那種鏟除叛徒，實施報復的任務，他受不了像他的父親那樣成為一個聯絡員。實際上老張是一個非常稱職的聯絡員，在佐爾格先生眼裡，老張這種無懈可擊的管家形象才是真正優秀的情報人員本來的樣子。

　　佐爾格和漢布爾格夫人這兩個德國人成為間諜既不是因為金錢腐蝕，也不是因為美色拉攏愛情召喚這些，他們就是單純之極的因為信仰，對共產主義的信仰。

　　他們訓練小申然是因為他是中國同志的兒子，是他們為之奮鬥的事業接班人。

　　佐爾格告誡小申然，作為一個間諜，動上槍是可悲的事情，所以盡量不要使用武力。但是小申然一邊禮貌的點頭，心裡卻想著，上海灘幫會勢力眾多，也是各國以及地方勢力角逐的戰場，經常有幫會的拿著駁殼槍招搖過市，也沒見巡捕房敢管，要是哪天沒有槍聲倒奇怪了，不過那多半也是因為把人捆進麻袋扔黃浦江了，所以不需要開槍。

　　2.

　　關於小申然的未來，佐爾格先生和漢布爾格夫人閑聊過，漢布爾格夫人說:小菲力從小就學習外語，老常又教他格鬥，記憶力又好，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成功的情報人員。

　　佐爾格微笑著搖搖頭:菲力克斯不會成為一個情報人員，或者說他不會成為一個出色的情報人員。

　　漢布爾格夫人不解:我們從小教他這麽多，小菲力又這麽聰明，怎麽不會成為一個出色的情報人員?

　　佐爾格告訴他:中國人有句古話很有道理，三歲看小，七歲看老。你看現在菲尼克斯性格活潑好動，不夠沉靜，他太喜歡舞槍弄棒了，對於槍械更是熱愛。

　　他也許很勇敢很忠誠，但他適合行動，擅長進攻，但是他不願意隱藏自己，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願意，他不喜歡成為另外一個人，他隻喜歡直接行動。你知道我們紅軍總參謀部四局(即情報局或者情報總局)除了諜報人員，還有執行類似於中國特科紅隊那樣的人吧，這些專長於暗殺、竊取、跟蹤的行動特工也很重要。

　　不過佐爾格馬上補充了一句:當然沒有我們重要。

　　漢布爾格夫人自豪地笑道:我們才最重要！

　　佐爾格就說:菲力克斯要成為一個合格的諜報人員很容易，但是未必能成為一個出色的諜報人員，不過他一定能成為一個非常出色的行動特工，戰場上也需要他們這種人，他們心思縝密，冷酷無情，總是能直達目標。

　　佐爾格繼續說到:未來的路讓他自己選吧，不過我們可是德國人耶，我們必須教他精確和冷靜，

至於那些簡單直接粗暴的做法，自然會有蘇聯同志教他們，他們俄國人除了數學家和國際象棋大師，還有很多只知道采取行動的莽夫。　　漢布爾格夫人，非常尊敬佐爾格先生，他的這些話被她牢牢記在心上，以後也成為她寫給小申然的評語，也確定了小申然未來的發展方向。

　　3.

　　雖然後世都認為佐爾格的最大功績在於提前獲得了準確的德國進攻蘇聯的時間，以及判斷日蘇不會開戰，從而讓斯大林得以將與日本關東軍對峙的遠東部隊源源不斷通過西伯利亞鐵路送到歐洲戰場。

　　但是佐爾格在中國一樣獲得了驚人的成功，佐爾格通過收買在南京政府工作的德國工程師、無線電通信軍官施特爾茨的中國太太，掌握了國民政府南京總司令部及其所屬部隊的無線電通信密碼、德國軍事顧問相互之間的無線電通信密碼和1本德國軍事顧問與國民黨政府進行聯絡的電話號碼，國民政府和國軍的情報源源不斷地流向蘇聯，可以說，當時的國府和國軍在蘇聯面前猶如赤裸裸一般。

　　時間到了1933年，可能因為在上海長期吃洋麵包、喝牛奶，吃牛排，小申然明顯比同齡人更高更粗壯。

　　這一年，佐爾格因為局勢需要被調回莫斯科，跟隨前往的漢布爾格夫人這才知道，佐爾格為她取了個代號“索妮婭”。根據組織安排，漢布爾格夫人把兩歲兒子米沙交給父母撫養，自己則和另一位同志恩斯特以情侶身份來到奉天，以書商職業作為掩護，開始了在東北的工作。

　　1933年9月，佐爾格奉命調往日本東京建立秘密情報網，吳照高等佐爾格小組的一半人員奉調日本“拉姆扎”小組。老常他們另有安排。數月後，老張接到命令，去新成立的共產國際情報組織中國指揮部(1934-1940年)(即蘇聯紅軍總參謀部情報總局中國指揮部)報道。

　　老張就帶著兒子小申然離開了上海，在北平短暫停留後，去了奉天。

　　在奉天， 小申然見到了漢布爾格夫人，老張繼續當漢布爾格夫人的管家，小申然就是漢布爾格夫人的養子，雖然這個時候小申然，也算一個小地下工作者了，知道漢布爾格夫人和恩斯特都是在執行秘密任務，但是小小年紀的他情感上卻接受不了漢布爾格夫人與恩斯特在一起，他知道漢布爾格夫人的真正先生是漢布爾格先生，而且漢布爾格先生脾氣很好，對小申然也挺不錯的。

　　所以對於漢布爾格夫人與恩斯特住在一起這一點，他是頗有看法的，但是無論是出於禮貌還是作為一個小地下工作者的紀律他都不能對他們發表任何評論，但是私下裡，他還是向他的父親老張表達了不滿。

　　老張是這樣對他說的:這是為了任務，你覺得是讓他們被偵探和日本特務看出破綻被抓好呢，還是這樣漢布爾格夫人和恩斯特住在一起好?

　　最後老張還說了一句:地下工作，在敵人心臟戰鬥，一絲馬虎都不能有，你覺得這個很難接受，那麽是不是要到監牢裡面，或者刑場上去才算做對了，才算交給了組織完成的任務?

　　小三人愣在那裡，不知道如何回答，難道為了任務，就不用考慮自己的先生了嗎?不用考慮自己的家庭了嗎?但是他也確實明白，除非你不做這個行當，否則的話，只要有一絲一毫的破綻被敵人抓住，那遠遠比與另外一個女人或者另外一個男人睡覺嚴重一百倍，因為你會付出幾年甚至10年的自由，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或者會危害很多人的生命和自由。

　　他沒想通，但是他知道這事，必須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