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愣了很久很久。

城門口，安靜得可怕！

就連遠處爭搶屍體的烏鴉和禿鷲，就連樹上的鳴蟬，都驚恐地振翅高飛，停止了聒噪。

楊超然將軍刀上的鮮血在鷺島光夫的衣服上擦了擦，任憑後者的屍體跪倒在地，朝前伏下。

“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兒。”

楊超然的目光淡淡地掃視著那邊的幾個偽軍。

偽軍們丟掉步槍驚呼一聲，沒命地逃跑了。

魯直庚，皇協軍華北方面軍第九軍團駐守向新城的北門值日班長，雙眼一番，昏死過去。

楊超然過來，將魯直庚拍醒:“別裝蒜了，都是老江湖，你想騙誰?”

掐著人中，將魯直庚掐醒了。

“饒命，八路大爺饒命！”魯直庚跪了。

楊超然笑笑:“你覺得我真是八路嗎?”

魯直庚趕緊搖頭，又趕緊點頭:“一定，一定，除了傳說中的軍統殺手，就是八路的偵察員！”

楊超然一愣:“去你娘低，我這麽帥的八路軍偵查員，還得排到破軍統殺手後面?你這麽寒磣我，難道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嗎?”

魯直庚趕緊改口:“八路軍大爺，您才最厲害，我第一個敬佩的就是您，大爺！”

此時，劉存峰老板過來，滿頭油汗，渾身篩糠:“我的小祖宗，你把天都捅出一個大窟窿，看看現在還能怎麽辦?”

楊超然摸摸很不爭氣很不帥的圓鼻頭:“嗦嘎，老天捅出一個大窟窿又怎樣?補一補不就得了?”

“怎麽補?”劉存峰哭了。

楊超然將他掉在地上的扇子拾起來，塞在他手裡:“聽著，你們現在趕緊往城裡去呀，就說不認識我，只看到有人殺了皇軍，哈哈。”

推了一把，劉存峰抹抹眼淚，在幾個夥計攙扶下，被推上裝藥材的馬車，車把式拚命抽了一鞭，大青騾子奮起四蹄，衝進城門。

楊超然看著目瞪口呆的皇協軍班長魯直庚，拍拍他的肩膀，順便摟住他脖子:“魯班長，咱們可是好朋友，如果皇軍那邊出了什麽事情，我扛不住酷刑，招供的話，保不定將你這個大哥給供出來，您知道怎麽做嗎?”

魯直庚連連掙扎，想掙脫楊超然的擺布:“求求您，大爺，放了我吧，我一定嚴守秘密。”

楊超然丟開他:“加油，我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楊超然丟掉手裡的軍刀，手槍什麽的，抓一把道兒上的灼熱浮灰，朝身上濺了的血汙一撒，走向城門裡了。

魯直庚張大嘴巴，一直看著楊超然在城門口裡消失，“小祖宗啊，你這是，哪來的大爺?土八路裡絕對沒有這一號猛人！”

“來人啊，土八路偷襲了！”

魯直庚咬牙，將手槍朝著自己的左胳膊上打了一槍，滾進泥土裡。

半小時以後，劉存峰給大老板蘇騰雲匯報的時候，隻說看見有人殺了日軍哨兵，卻不敢說楊超然是他帶來的。

“嗯，你辛苦了，不過，我還不能讓你休息。”蘇騰雲安慰了一番，自己苦巴巴地歎氣。

豫北商館祈福藥材商行，是向新城中比較豪華的五層樓房建築，前後三進的大宅門，在這個專區級別的城鎮裡，也是數得著的富豪人家。

這一帶收買土特產藥材，經過北上南下，售賣到北平和武漢，從明清以來，就是傳統商幫。

劉存峰有些疑惑:“東家，還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蘇騰雲失聲地看著劉存峰，欲言又止。

“咯咯咯！”一陣清脆的笑聲，從後面衝出來幾個半大的姑娘，都十五六歲，身穿月白紗衣，一雙短辮子，俏麗潑辣，追趕著兩隻小貓過來。

“蘇小月！你給我站住！”蘇騰雲勃然大怒，拍著桌子大喊。

這是前院的上房屋，蘇小月等幾個姑娘，是從後面通道跑過來，在院落裡追打的。

“爹?幹什麽呀?”推開門，蘇小月毫無顧忌地跑進來，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手裡，已經抱著了小花貓。

蘇騰雲呼呼直喘氣兒，怒不可遏:“這麽大姑娘了，不讀書，不刺繡，瘋瘋癲癲，胡瘋狗野，像什麽樣子?”

蘇小月看看老爹，又看看尷尬不已的劉存峰，笑眯眯地歪歪腦袋:“爹，讀什麽書啊?我姐姐能讀就可以了，至於刺繡，也沒什麽前途，爹聽說今天北門口有東洋兵被殺了，真的假的呀?要不要我去給您偵探一下?”

蘇騰雲指著她:“滾，馬上滾到後面給我安安生生讀書，否則，家法伺候！”

蘇小月噘嘴，卻畢恭畢敬地鞠躬:“喳，爹地！”

蘇小月跑走了。

劉存峰不解:“東家，小月姑娘雖然不喜歡讀書刺繡，也無傷大雅，畢竟女孩子家的，也不太需要，其實三小姐活潑秀麗，心地善良純正，真是難得！屬下還要恭喜東家呢。”

蘇騰雲咬緊牙關:“存峰啊， 你有沒有合適的人家，給我們家這倆丫頭撮合一下?我實在擔心！”

劉存峰忐忑起來:“不敢，東家，屬下哪裡敢做主兩位小姐的事情！東家這兩位小姐，一個個眉清目秀，俊俏國人，這向新城中，數一數二的，加上東家您的身價，必須找一個門當戶對的。”

蘇騰雲一聲歎息，不斷砸拳跺腳:“大禍臨頭啊，黃專員派人捎話，說駐守這裡的東洋皇軍龜田清整中佐，慕名而來，想把我家的晨曦給他兒子聯姻！存峰啊，你說，這事情能答應嗎?”

劉存峰大驚:“當然不能答應，那是洋鬼子啊，我們是華夏人，千萬不能答應聯姻！”

蘇騰雲說:“我當然不能答應了，別說聯姻，就是我們給東洋往來做事，都會被人罵成漢奸的，何況把自己閨女給東洋鬼子?我不能讓蘇家的列祖列宗受辱！”

劉存峰笑了:“對，東家，現在雖然東洋人得勢，可是，還在堅持，八路軍更是不得了，今天，一個小八路赤手空拳，就殺了四個東洋兵，那真是厲害啊。太厲害了，所以，將來不定哪一方笑到最後，我們千萬不能跟東洋人貼得太近！”

蘇騰雲拍拍劉存峰:“還是你老弟知道我的心思，那我就求你了，趕緊找一個合適的人家來，因為，我向黃專員說，我們家妞兒都有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