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想著,脖子僵硬的扭了一下,看向了身旁的柴祐琛,只見他也是一臉震驚,那神情不比謝景衣好幾分。
爹啊,你怎麽不按說好的來啊!一上來就直接放大招,順序錯了啊!
想他這幾個月來,冥思苦想,幾經斟酌,終於打響出了今日的絕妙算盤:他先是問謝景衣求親,告訴她上輩子銅錢的秘密,他有信心,謝景衣一定會同意的;
然後再當著全京城想嫁他的小娘子的面,豪擲十萬金下聘……情敵全滅……謝景衣至此高枕無憂,在京城有了絕對的體面。
便是想要塞人進他們府上的人,見了這陣仗,都不好意思張那個口,一絕後患。
最後負荊請罪,告訴她其實他早就自作主張,問她爹娘求過親了……謝嬤嬤有了面子,那手中的大棒,自然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如此完美無瑕的計劃,萬萬沒有想到,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他只是對他阿爹說,今日一定要給謝家人臉面,處處重視,可沒有叫他張嘴就來“親家翁”!
爹啊!你簡直是坑兒第一人!
您是不知道謝嬤嬤,她心眼小起來,比針尖還小!
柴祐琛想著,僵硬著扭動脖子,看向了謝景衣。
“我怕不是聽錯了,您說的是親家?什麽親家?”
謝景衣聽到人群中傳來一響亮的女聲,認真的點了點頭,沒有錯,肯定是我們聽錯了。
那婦人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略顯老態,但是衣著華貴,舉手投足之間,自帶威儀,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正是那鄭王妃,薑含姿的母親。
齊國公一聽,爽朗的笑道,“王妃有所不知,早在杭州之時,我便為我兒逸天定下了一門好親事,正是謝兄的第三女。故有親家一稱,我此番回京,不光是為了慶我兒高中狀元,更是想為我兒擇個良辰吉日,早日成親,好來個雙喜臨門。”
柴祐琛聽得一頭黑線,心中咯噔一下,隻盯著謝景衣瞧,只見她已經呆若木雞,心下狂呼,爹,你絕了;我,完了;您兒媳婦,沒了!
在場的人都議論紛紛了起來,有不少小娘子都低下了頭去。
說句實在話,若論京城第一金龜婿如今是誰,那必須非柴祐琛莫屬。
狀元郎不算什麽,三年便有一個,一輩子熬不出頭的,數都數不清。
可柴祐琛不僅是狀元郎,父親是國公爺,母親乃是長公主,發小是官家;本人能文能武,又無通房妾室;世家大族誰不知道,柴大郎身子極差,指不定哪一天,人就沒有了。
到時候,所有的家產,不就全是柴祐琛一個人的了?
這樣的金龜婿,誰人不想要?這滿園子裡,但凡領了小娘子來的,都是存了這個心思了。若是得了柴二青眼,或者是討了齊國公喜歡,那可就是一樁美事了。
便是不成,來賀柴祐琛高中,也沒有什麽損失不是?
因為有呼聲最高的元嬰同薑含姿在,大部分的人,不過都是來撞大運的。聽了這話,雖然意外,但不至於惱怒。
至於謝景衣,且不論她同永平侯府有什麽關系,就衝著她做了十多年的縣令之女,母親不過是個商戶女,就沒有人認為她是個威脅。
就算柴二中意又如何,最多不過一個妾室罷了。
現在他們聽到了什麽?齊國公親口承認了,兩人早有婚約!
謝景衣覺得自己腦瓜子更疼了,她快速的看向了自己的一家子人,這一瞧,好家夥,除了謝景音一臉震驚,謝保林同翟氏,還有謝景澤都無半點意外之色。
顯然他們早就知曉此事了,或者說,齊國公沒有撒謊,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爹娘已經悄悄的給她定了親了!
簡直了!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坑女兒的父母!
“這不可能,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什麽合適的親事?元嬰都同我說了,這謝景衣乃是小吏之女,出身寒微,怕是連玉器是好是壞都分不清楚;後來又莫名其妙的攀上了永平侯府,永平侯府的爛事兒,在場的還有不知道的麽?這樣的人家,能養出什麽好姑娘來?”
“娶了這樣的親事,於柴二哥哥又有何助力?”
現場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謝景衣瞅著薑含姿振振有詞的樣子,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勾了勾嘴角。左右有什麽帳,之後再同柴祐琛算,現如今,倒是有人瞧著她要炸裂了,自己個送上門來了呢!
不等她開口,齊國公倒是先黑了臉。
“這是哪家的姑娘,怎麽如此出言不遜,實在是有違禮教!我給我兒定什麽親,還輪得到你一個黃毛丫頭來過問?我親家人品貴重,一門兩進士,家風清正,豈容你羞辱?”
“分不分得清玉器好壞不重要,分得清人的好壞才重要。娶妻就是要好處,你這是在罵我兒沒本事,還是我罵市儈重利?”
薑含姿哪裡聽過如此重話?捂著臉一扭頭, 撲倒在了鄭王妃的懷中。
鄭王妃此刻已經是面色鐵青,“齊國公好大的官威。何必同一個不懂事的小輩計較,我家含姿心直口快,若是說了什麽不得體的話,我自會帶回家教訓。”
齊國公點了點頭,“的確是應該好好教訓。”
鄭王妃一愣,甩了甩袖子,“你!”
齊國公並不在意,“要先別人對你以禮相待,先得對人以禮相待才是。這同做不做官,官大官小,並沒有什麽關系。”
鄭王妃臉一紅,看了薑含姿一眼,“今日便先告辭了。多謝齊國公替我教女了。”
齊國公笑了笑,“不用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說著,也並不挽留。
鄭王妃還沒有走遠,園子裡的人便都開始拱著手,笑眯眯的說起了“恭喜恭喜”,“雙喜臨門雙喜臨門”……仿佛之前的尷尬從未存在過一般。
謝景衣瞧著眼前的鄭國公,眯了眯眼,這位當真是真人不露餡,露餡不真人,也難怪柴氏一族衰落,到了他的頭上,又能夠重複榮光。
初到杭州,他可不是如此咄咄逼人之人,多數時候,都還挺和藹可親的,那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到了京城,如此行事,這是立場鮮明。
殺雞儆猴,選了最合適的一隻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