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橋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這老婦人,隻得把武士刀敬獻到她兒子的靈像前,和陳玉衡一起拜了三拜。
他向老婦人坦言自己來玉環尋人的意圖,並向老婦人描述了風夜菱和沈心流的外形特征。
令人失望的是,基本不出家門的老婦人對藍橋的描述毫無印象,最後道:“那姑娘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麽美貌,你可要千萬小心,要是給倭寇看到,準被那幫禽獸糟蹋了。”
藍橋心中一沉,卻再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正想放棄,忽然靈機一動,轉而問道:“老夫人久在玉環,還認得什麽和老夫人年紀相近的婆婆嗎?特別是很久以前從外地遷來的。”
既然問不出風夜菱和沈心流的下落,他索性從風夜菱的外婆問起。
“和我年紀相近,從外地遷來的?”老婦人冥思片刻,神色一動道:“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有這麽一位。快六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剛成親,她還給我獻過彩頭呢。”
藍橋一聽“六十年前”,與沈心流敘述中梅夫人誕生的時間吻合,更是激動:“這位老人家還在玉環嗎?”
“她十年前就搬走了。”老婦人搖頭道,“我和費老太太本來處得挺不錯,逢年過節還會相互登門,送幾口自家做的小點心。”
“老夫人知道她搬去哪了嗎?”藍橋焦急地追問,“她還有什麽親人子女沒有?”
“她搬去了大鹿島。”見藍橋露出被潑了盆冷水般的沮喪神情,老婦人總算沒讓他再次失望,“這麽多年,費老太太始終一個人過,問她是哪裡人,以及她遷來玉環以前的往事,她也從不向我們透露。不過臨行前她和我說過,說她年紀大了,想換個更幽靜更有仙氣的地方居住,可以心平氣和地緬懷往事。”
是夜,藍橋和陳玉衡借宿在老婦人家中。第二日天色才微微發亮,他們便告辭動身,劃著昨夜渡海用的木筏,朝約二十五裡海路外的大鹿島進發。
當木筏駛離玉環島,恰旭日初升,火紅的太陽從海平面上噴薄而出,燦爛的朝霞絢麗無比。二人一時都看得癡了,直到霞光散去,才重新開始劃槳。
去大鹿島,首先要過雞臍山。
雞臍山是漩門灣的門戶,是一座如海上要塞般橫在漩門灣外的帶狀小島,任何進出漩門灣的船隻,都不得不先繞過雞臍山,前往大鹿島也不例外。
藍橋和陳玉衡的木筏雖然簡陋,劃得也慢,好在大鹿島還不算遠,附近海域也都算是近海,風浪不大,勉強還能應付。
他們出了漩門灣先向南轉,待繞過雞臍山的最南端再折而向北,大鹿島便出在視線范圍中。
按照方才的航速估計,再不消一個時辰,便可抵達大鹿島。
藍橋手搭涼棚,隔遠眺望那座被綠色覆蓋的島嶼,心中的火焰已開始燃燒。親愛的人啊,請再等我片刻,我馬上就將找到你,與你再不分離。…
“師父你看,那是什麽?”耳邊傳來陳玉衡有些慌張的喊聲,藍橋一看,原來是一艘單桅的倭船,從雞臍山的東岸駛出,徑直朝他們的木筏開來。
倭船長約七丈,甲板高出海面接近八尺,一面巨帆吃滿了風,兩舷探出的船槳似百腳的蜈蚣,整齊劃一地落入水面,再一齊抬起。
“這樣的船速,我們再快十倍也跑不掉。”陳玉衡瞠目結舌地道。
藍橋仍未放棄,按原有的節奏劃動船槳,卻依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倭寇的船影越變越大。
“真是衝我們來的,快……”陳玉衡嚇得臉色發白,話還未及說完,藍橋猛地一撐船槳,木筏陡然間一個轉向,不再駛往大鹿島,複又向南而去。海水被木筏拍得飛濺而起,灌入玉衡大張的口中,又苦又澀。
倭船居高臨下,自能把握到他們的一舉一動,水手們牽動纜繩,將桅杆上的風帆調整至一個微妙的角度,大船立時轉向,取一條更近的線路切向藍橋和陳玉衡的木筏。
陳玉衡倒抽一口涼氣道:“如此緊追不舍,他們應是發現了城樓上的阪田,給他報仇來了。”
藍橋發力劃水,卻仍被倭船越迫越近。待倭船迫近到距他們不足五百步,忽聽船上一陣鼓響,緊接著就見近四十名倭寇分前中後三排站立,每人手中拿著一把長弓,彎弓搭箭萬箭齊發,箭矢漫天灑落,如雨點般將木筏籠罩。
“他娘的!”藍橋一聲咒罵,足尖一點衝天而起,就以手中的船槳作劍,在半空使開一招“霞滿東方”,以水潑不進的細密槳影將第一輪箭矢盡數撥開。
當藍橋重新落回木筏,腳步已顯得有些沉重, 陳玉衡甚至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氣聲,知道他這一手必是極耗費真氣。
倭寇們再次裝箭,第二輪箭雨即將發射。
“這麽耗下去總不是辦法。”陳玉衡焦急地道,“師父就算是鐵人,也會累死的。”
“殺回去。”藍橋露出堅定的神色,船槳在水下猛地一撥,木筏立時再一次轉向,反往倭船的方向衝過去。
“這……”陳玉衡嚇得一呆,不解地看著藍橋道,“我們和他們……拚了?”
“逃是逃不掉的,在這汪洋大海上,僅憑咱們這隻破木筏,能逃到哪去?”藍橋淡淡一笑道,“現在唯一的生路就是殺上那條倭船,反客為主把倭寇趕下去。”
這時第二輪箭雨又至,藍橋故技重施,再次以船槳撥落射向木筏的箭。
陳玉衡被藍橋,一拍大腿道:“那就乾他們!大不了一死,誰怕誰啊!”
木筏與倭船相向而行,二者的間距被迅速縮短。
陳玉衡定睛一看,只見在船上掌舵的船長也是一身武士裝束,雖不是黑甲武士,但看那人面貌,卻與阪田三郎頗為相似。
“那是阪田次郎。”陳玉衡提醒道,“他向來以殘忍好殺聞名,手下都是亡命之徒,師父小心啊。”
“來得好。”藍橋朗聲大笑,“我這就送他們兄弟倆地下團圓。”
說罷他拿船槳猛地一拍海面,借力飛身而起,騰雲駕霧般往倭船的船頭上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