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夜菱被平台上過於明亮的火光晃得目眩,忍不住伸手擋了一下。
待眼睛適應了這裡明亮的環境,小麻雀已挑釁似的走到她的身前,高傲地揚起下頜道:“這麽漂亮的小妞,死得太快豈非可惜?”
風夜菱忍受著小麻雀嘲弄的目光,忍不住道:“你要殺我?”
小麻雀仰天大笑,仿佛聽了個最好笑的笑話:“殺你?當然要殺,只不過我要讓你慢慢的死,我要讓他們都聽見你死前的哀嚎,看到你美麗的面龐因痛苦而扭曲,體會到你窒息時的掙扎與無助。”
風夜菱瞪大了眼道:“可我都不認識你啊。”
“在這個地方,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小麻雀伸手指了指風夜菱,又指指自己,一字字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風夜菱沉默下來,微垂下頭,似是在逃避小麻雀的目光。她自幼憊懶,雖然風鎮嶽有心教她習武,她卻總是疏於練習,至今也只有內功可稱上乘。至於箭術,她是隨精於騎射的風月明習得,並非風鎮嶽所教。
她緊緊咬著嘴唇,感受著腳下逐漸升溫的地磚。在火龍的不斷舔舐之下,這些地磚正開始變得發燙,相信再過不了多久,這個小平台上將再無立足之地。
“怎麽?你怕了?”小麻雀哂笑著,忽然飛起一腳。但見她鞋底一道寒芒閃過,風夜菱的衣袖已被劃破一道口子。
風夜菱眼中精芒一閃,猛地抬起頭,伸手一把便抓住小麻雀的腳腕,同時體內的天玄真氣山洪般爆發出來。
就聽“砰”的一聲,小麻雀的腿骨已被震斷,慘叫著跌了出去。
觀眾席上一片嘩然。
“你……你好狠……”小麻雀面色慘白地倒在地上,目光怨毒地盯向風夜菱,“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風夜菱猛地撲到小麻雀身上,一把褪下小麻雀的一隻靴子,拿她靴底的刀刃抵在她脖子上道,“我只是不想做任人擺布的玩物,說是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憑什麽?我偏不信!”
“哼,幼稚!”小麻雀雖已疼得面容扭曲,卻直至此時仍不放棄搏殺。她兩指分開,趁風夜菱不備猛地插向風夜菱的一對美眸。
風夜菱一驚後退,小麻雀順勢飛起未受傷的另一條腿,以鞋底的利刃直刺風夜菱的咽喉。
這一下事起突然,幾乎所有人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卻見風夜菱頭一低,竟以牙齒將刀刃緊緊咬住,避免成為美麗屍體的結局。接著她反踢一腳,把小麻雀踢得翻滾著飛了出去。
小麻雀躺在地上再也無力爬起,大口地喘著粗氣,眼中透出無奈的灰暗。
風夜菱神色依舊平靜,淡淡道:“你不要殺我,我也不想殺你。”她脫下小麻雀的另一隻靴子扔到一邊,然後把她整個人橫抱起來,往鐵門的方向走去。
等著看好戲的觀眾們噓聲四起,似乎對這場無人殞命的角鬥感到失望和憤怒。
“沒用的。”小麻雀耷拉著腦袋,苦笑道:“沒有人死,王姐是不會開門的。”
“那我就把門撞開。”風夜菱說著一掌拍在門上,“咣”的一聲把鐵門拍出一個淺坑,鐵門卻仍是緊鎖。
“別白費力氣了。”小麻雀回頭看了眼仍在地板上熊熊燃燒的火龍,“還沒等你把門拍開,你先要被燙死了。”
風夜菱對小麻雀的話充耳不聞,仍是一下下用手掌拍打著鐵門。
藍橋在看台上心急如焚地看著,
想救她出來,一時卻又想不到什麽好辦法。 這時前排那個黑面具的男子忽然站起身,招來侍者吩咐道:“去叫王江開門,告訴她這妮子我要了,帶她來我的觀天閣。”
他此言一出,旁邊白面具的男子立時也站起身,顫聲說道:“左兄,咱們一開始可不是這麽說的,你答應放了她的。”
“我是答應在她完成一場角鬥之後放了她。”黑面人陰森森地道:“小麻雀已經取得了十三連勝,此戰面對你家嬌滴滴的大小姐,就連再理智的賭徒也知道繼續給小麻雀下注。只要你家小姐能拿出點本事把小麻雀乾掉,天知道我能賺多少錢!可她現在竟然給我來個不分勝負,導致我那麽多的賭資泡了湯,你說這筆帳我該找誰去算?”說罷他滿面怒容地拂袖轉身,大步向通往地面的石級走去。
白面人忙追上來,在黑面人身後“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大小姐還是冰清玉潔的身子,你這樣要了她,讓她以後怎麽活啊?”
“怎麽活?當然是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黑面人冷笑道,“不然你以為她還願意跟你這叛徒好不成?”
“不……不……”白面人拚命地搖頭,“不是這樣的……左兄……你答應過我不碰她的!”他說著膝行兩步,伸手去抱黑面人的腿。
“滾開!”黑面人不耐煩地一腳將白面人踢開,一邊登上石級一邊道:“你還是先想想怎麽把欠我的錢還上,再操心你的大小姐吧。”
眼見黑面人遠去,白面人放聲大哭。這時藍橋從白面人身後走出來,暗歎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混在退場的人群中回到地面。
他先是跳上屋頂,在月光下鎖定黑面人的位置,然後一路尾隨,最後來到位於城東的一幢三層小樓。
這幢小樓顯然是黑面人的私產,黑面人一進門就吩咐下人為他燒水沐浴,並交代等下把風夜菱帶到三樓的臥房等他。
藍橋蹲在牆頭聽到這話,暗道一聲天助我也,迅速離開小樓。
他把來時的路線重新回憶了一遍,掉頭便往回走,沒過半途就在路上遇到頂二人抬的小軟轎。
軟轎垂著黑色的轎簾,藍橋一記掌風將轎簾吹開,果然見到風夜菱坐在轎中。她手腳都被麻繩綁縛著,不但口裡咬著布條,就連眼睛也被蒙住。
軟轎旁除了兩名抬轎的轎夫,還有四名持刀的打手。打手的武功很一般,藍橋抽出夜空劍幾乎沒費什麽勁就將他們盡數打倒。轎夫見勢不妙扔下軟轎就跑,藍橋也不及去追,連忙抱住從軟轎裡摔出來的風夜菱。
他先除去風夜菱堵嘴和蒙眼的布條,風夜菱一見是他,訝道:“你怎麽在這裡?發生什麽事了?”
“這是個針對大小姐的陰謀。”藍橋盡量簡潔地道,“是朱玄,朱玄和蓬萊閣的左戰串通一氣,故意把大小姐引來的。”
“什麽?”風夜菱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朱玄哥他怎會……”
“來不及多說了。”藍橋一邊說一邊伸手去解風夜菱身上的繩索,“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可霜兒還在王姐手裡。”風夜菱急道,“我們不能丟下她不管啊。”
這時就聽一個聲音冷冷地道:“不愧是文昌侯家的大小姐,有情有義,為了個小丫鬟,連自己的清白之身都可以拋諸腦後。”月光下但見人影一閃,提著星隕戰刀的左戰已緩緩從街角走了出來。
此時他已摘去他的黑色面具,朝藍橋笑了笑道:“喬少俠,咱們又見面了。幾個月不見沒想到你豔福不淺啊,身邊的美人又換了一個。”
藍橋沒想通本應是在樓裡沐浴的左戰為何會在這裡出現,左戰笑著自己解釋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跟蹤我?剛才我對手下說的燒水沐浴那些話,本就是說給你聽的。若非如此,我哪來的機會殺你?”
“咱們新帳老帳一起算。”他一邊說一邊緩緩抽出他的星隕戰刀,森然道:“上次你有幫手,這次我看你還往哪逃?”
藍橋陡然間明白了左戰的險惡用心。當時他一心想找到左戰在青州城的落腳點,追得太急暴露了行藏。左戰察覺被追蹤卻並未急於動手,反而將計就計地等自己“救”下風夜菱。這樣一來不但他“喬楮”不能丟下風夜菱自己逃跑,甚至等打敗了他後,左戰還可以再次擄走風夜菱上樓淫樂。
風夜菱質問地道:“當時就是你在地下廊道裡襲擊了我?”
左戰一攤手,輕松地道:“襲擊大小姐的確實是區區在下,不過把你引來青州城的卻是你的朱玄哥呢。他欠我一大筆賭資,無奈之下隻好借大小姐來還債咯。”
藍橋拔劍喝道:“閑話少說,要打便打,你以為我怕你?”
左戰不屑地道:“手下敗將,還敢猖狂?”他不等藍橋再說,隨手揮起戰刀,毫無花巧的一刀斜斬向藍橋左肩。
刀尚未至,刀鋒帶起的乾熱之氣已向藍橋逼迫而至,讓藍橋脖頸處裸露的肌膚感到一陣灼痛。藍橋上次落敗是因為赤手空拳,此時有夜空劍在手自然大不一樣。他屏氣凝神,驀然刺出一劍,由下而上直取左戰的咽喉。
左戰的星隕戰刀在黑暗中亮起點點星芒,刀勢之快讓人難以想象。他忽然刀光一閃,戰刀已轉去削藍橋持劍的手腕,這一招連消帶打,如釜底抽薪般粉碎了藍橋以攻為守的戰術。
藍橋無奈放棄避實擊虛直取敵人要害這一誘人想法,正打算橫劍格擋與左戰硬拚一記,忽聽風夜菱一聲嬌叱,從側面揮出一掌,閃電般攻向左戰的右肋。她此時掙脫了繩索,立時加入到戰團之中。
左戰登時色變,怒喝道:“以二敵一,算什麽江湖好漢?難道你每次打架, 都需要娘們幫忙?”他來不及與藍橋對招,身形一閃已向左跨出一步,一轉身橫刀胸前,冷冷看著火光下風姿綽約的風夜菱。
風夜菱反唇相譏道:“你騙我欺我,現在又想害我,這難道就是好漢行徑了?況且我本非江湖好漢,不過一小女子爾。”
左戰冷哼一聲道:“打便打,少廢話!”說話間他刀芒暴漲,直往風夜菱攻去。
“小心!”藍橋見風夜菱情勢危險,夜空劍從側擊出,趕在千鈞一發之際擋住了左戰的星隕戰刀。
“當!”刀劍交擊,兩人同時劇震,各自退開一步。
左戰驚訝地打量著藍橋,無法相信到這個曾被自己打得滿地找牙的年輕人功力竟絲毫不弱於自己。
藍橋見左戰銳氣受挫,抓住機會使開破曉九式中的天光乍現,夜空劍化作千萬道劍芒,狂風驟雨般向左戰襲去。
左戰更是難以置信,沒想到這名不見經傳的喬楮不但功力深厚,劍法更是精妙至極。如此內外兼修的年輕高手,我怎會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僅是這一瞬間的錯愕,左戰便已落入下風,被藍橋以絕頂劍法壓製得喘不過氣來,隻得步步後退。藍橋見製勝的時機已然成熟,不願再和他多耗下去,驀地前腳蹬地飛身而起,“天光乍現”化作最凌厲的殺招“一劍破曉”,夜空劍驚鴻般攻向左戰的面門。
因為風夜菱的事,他實是動了殺心。
左戰至此終露出恐懼的神色,勉力一揚戰刀算是擋架,再虛晃一招,飛也似地消失在夜色下的小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