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雙方交手,所在後方的陳閑沒有什麽情緒。
只是有幾分懶散。
他所在的位置很是隱秘,乃是他結合多條路線,所準備的最佳觀測位置。
宋素卿在寧波殺人之後逃竄,沿途擊殺,擒拿,甚至對大明水師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單論他一人和那些小嘍囉,想要做到這個,簡直是天方夜譚,其本質上的原因,無外乎,倉促之間,他另有安排。
歷史上的情景,總是有蛛絲馬跡蘊藏在其中。
畢竟單憑一個人是不可能把整個浙東沿海攪得天翻地覆的,尤其因此還出了這麽一樁大事。
反正,在陳閑看來,宋素卿是千古罪人都不為過。
只是他不當這個罪人,總會有人來當。
畢竟,禁海在這個時代算得上是大勢所趨。
嘉靖帝面臨的是一車皮的爛事,處理不過來,這個時候,有人給他添一把火,他也就順理成章解決這個方面的問題。
根本上而言,還是對海外的不看重。
陳閑始終對於王朝有幾分理解,這是已經縱橫猖狂了,上千年的龐大帝國,對於他們而言,有很多的遮羞布。
比如天朝上國。
這種精神上的滿足,和日複一日,幾乎保持陳舊的邏輯,都使得朝廷變得對海外,乃至於陸地意外的世界,都覺得乏味可陳,當災厄發生之時,臃腫的官僚機構,反應遲緩,很多時候,需要的是當地機構進行自主規劃。
而當地的人,則不敢輕舉妄動。
有太多前例,都說明了,做的不好便是要背鍋,做得好,也不見得有好事情落在自己的頭頂。
獎懲分明這種說法,隻流行一時罷了。
至於陳閑,對於這樣的機制,實在有幾分無語。
當然後世,對這些情況也沒有多大的改善。
懶政永遠是好辦法,哪怕他對於局勢毫無幫助。
不過,他也沒有想法,如果想要改變一個時代,那麽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自下而上,把這種東西剔除出去,這是陳閑從前的打算,但很快,在降臨到這個時代之後,他的想法變化了。
實際上成為一個英雄,往往改變不了這個時代的初衷。
大部分的情況下,你成為了英雄,只不過是被架在偌大的火架上烤。
而躲在暗處,給與你傷害的人,反倒是可以很好的處理,他們即將面臨的風險。
可以說,你是被人推出來的靶子。
哪怕你能夠歷經千辛萬苦,走到最後,成功將制度推翻,那麽你就不得不面對一個千瘡百孔,以及需要新制度的世界。
這其中的阻力之大,究竟如何?
而且隨時都會有人覬覦他勝利的果實。
而陳閑的辦法,與格局就小了很多。
濠鏡便是他的想法的具現。
有競爭才有進步,不然只會故步自封,他們不願意看,那麽陳閑便給他們看。
陳閑可不想當所謂的出頭鳥。
天下的局勢,正在以一個極為微妙的方式向前推進。
對他來說,有的人,在渾水摸魚,也有人試圖從中得利。
向死而生者全無,也可能會在未來的一個時刻,消耗殆盡。
那麽到時候,他會何去何從。
而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願意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嗎?
陳閑也不知道,如今的他故弄玄虛,也是為了免得有些人看出他的欲求來。
畢竟,敵我雙方捉摸不定,便不會被人共其要害。
還有掙扎的可能。
陳閑總覺得這場大博弈之中,別人同樣也有自己的計較。只是,他暫時處於局中,看不通透,只有在征服了沿海之後,
掃清障礙,跳到四海之戰之中,他才有機會看得足夠清楚。不過眼前的局勢,倒是更有意思。
東瀛一帶的海盜接受的是比較系統的訓練,這方面和當地海盜對於這方面的需求較高有關。
在單兵作戰能力上,通過學習劍術和搏擊而成就的一般東瀛海盜,要比沿海這些烏合之眾強勢不少。
而水兵的裝備,說得玩笑些,那也是通過舉國之力裝配出來的,從鐵炮,到一些裝甲板,都是應有盡有的。
陳閑覺得這些海盜雖然不是海上的頂級戰力,但和大明水師過過招,掰掰腕子,並不是什麽難事。
不過大概率落敗。
所以這場災禍, 若是目前這個情況,恐怕很快就會拉下幕布。
但陳閑在,自然不會讓世界按照從前的劇本去走。
他呼來左右,笑著說道:“發信號便是。”
說著冥人點點頭,已是各自安排去。
到了現在,陳閑的手上總算充裕了起來。
“之前當了多久的鱉孫,還得打腫了臉,充胖子,可真就難受得很。”
前方的戰況激烈,但因為雙方交戰過快,以至於宋素卿的船也並未脫離戰鬥的波及范圍,震天的喊殺聲,與後方連環的炮彈,都讓他的船只在風雨之中飄搖。
但他很是淡然,畢竟對他而言,之後的事情就如同回到東瀛之路上的風雨一般全是運氣,他自詡是有神佛庇佑的。
這樣的想法自小便生在他的心中。
那是他母親時常念叨的言語。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這一生漂泊,到了現在也不過是在異國他鄉站穩了腳跟。
這樣的生活,能算得上被神佛庇佑嗎?
但他生活至今,無有大難,無有災厄,如今在主公麾下,無數人為之臣服,他的地位高高在上,哪怕是眾多的武士都聽從他的調度。
如果是從前的他,是否,還有這樣的機會。
還是如同父親一樣,一輩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漆匠。
被人呼來喝去,一無所有。
那才是所謂的一世安穩,但又有如何,還不是廢物一個?那樣的生活有什麽意思?那是被諸天神佛所遺棄的樣子才對!
如今的自己所有都有。
他看著主公在亂世裡,執掌大權,而自己乃是從龍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