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家兄弟,靜一靜,且靜一靜。”王慶扯著嗓子,好不容易讓眾人安靜下來,氣喘籲籲的說道:“我上山時,帶了二十萬貫,足敷使用了。”
林遵笑道:“賢侄,什麽道理,隻讓你一人破費?我等也是視錢財如糞土的好男子,山寨如今百廢待興,不把錢財拿來建設,留著何用?這事就不必爭了,吃完飯就各自去拿錢,多少不計,各憑心意,由王倫登記後納入倉庫,以敷公用。”
王慶胸中熱血沸騰,這夥人端的是輕財重義,偌大家財說捐就捐了,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後世哪有這等慷慨俠氣?
“兄弟們眾志成城,我梁山焉有不興旺的道理?王慶不才,便要把這梁山泊建設成一片世外桃源,天下樂土。”王慶環視眾人,朗聲說道:“要建設,需要種類齊全的人才,更需要龐大的勞動力。我梁山雖有千人之眾,卻還遠遠不夠。放在以前,不會有那麽多人甘心上山落草,是朝廷的苛政給了我們機會。京東二路是公田法的重災區,各行各業的百姓破家毀業,走投無路。這時候誰給他們活路,他們就會跟著誰乾。這是一座挖掘不盡的寶庫,我等不趁著苛政如虎,盡力搜羅人才,更待何時?王倫聽令!”
王倫似乎早就準備好了,向前一步道:“屬下在。”
“令你盡快統計山寨全部人員。我回頭給你一個表格,你按照各人能力,把所有人進行分類歸納。這次統計以後,形成連貫的制度,今後凡是上山之人都要登記在冊。”
“遵令!”
“張青聽令。”
菜園子張青左看看,右望望,然後指了指自己:“我麽?”
王慶抓起個饢就砸了過去:“廢話,這裡還有第二個叫張青的麽。”
心裡這個氣,要是沒羽箭張清上山了,倆人讀音相同,辨不清還有情可原。現在就你一個張青,呆頭呆腦像個企鵝一樣,沒得破壞了發號施令的氣勢。
張青被饢砸了個正著,慌忙站立起來:“小的在,小的在。”
王慶板著臉說:“令你在山寨裡督造房屋,具體怎麽個蓋法,回頭我再和你交代。”
張青一聽是蓋房子,也沒當回事,隨口領命,便坐了回去。
他自是不知,今日這一道小小的命令,會對他以後的人生起到何等關鍵的作用。
“牛偉聽令。”
坐在角落裡的牛偉吃了一驚。之前王慶讓他萬事低調,上山後,他也謹遵教誨多看少說,不料這次的建設還有他的事。
定了定神,他學著王倫的樣子跨出一步,恭敬的說:“屬下在。”
“令你明日攜帶款項,前往周邊州縣,大量購買棉花、布帛,用以趕製棉被、冬衣,給山寨民眾驅寒保暖。”
一聽是采購物品,牛偉長長的松了口氣。他是商家出身,采買之事自是輕車路熟,不在話下:“小弟遵命。”
“宋萬、張三聽令。”
張三兀自沉浸在當頭領的喜悅中,猛然聽到自己帶的名字,激動的膀子都顫了起來。當初在開封作潑皮時,怎敢想自己也能有今天!
“令你二人擇日下山,招攬附近州縣的匠人,石匠、鐵匠、木匠、漆匠、泥瓦匠等。我回頭起草一份薪酬待遇給你,按此標準招募人手。切記一點,不可強迫別人上山。”
“遵令!”
“杜遷、李四聽令。”
“屬下在!”
“令你二人擇日下山,收購各式作坊,記住,
工人和設備,都要一起帶回來。” “遵令。”
“朱貴聽令。”
“屬下在。”
“這段時間把船隻備好,店裡的食物也要多多儲備,準備迎接新上山的人員。”
“遵令。”
一番發號施令,徹底點燃了群雄胸中的火焰,各自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只是王慶的發令戛然而止,眾人的心懸在空中,眼巴巴的望著他,指望他多下兩個任務。如此規模的大建設,哪個願意作壁上觀?
結果王慶直接宣布散會了,這也太虎頭蛇尾了,起初說得雄心壯志大義凜然,弄半天就招幾個工匠?
魯智深搖頭晃腦的喊道:“這就散了?連張三李四都有事作,為何沒有灑家的職事?”
張榮也叫道:“小弟是本地人氏,相鄰通熟,遍歷鄉情,招人之事也可盡一份力氣。”
一眾頭領紛紛請纓,誰也不肯落於人後。
王慶喊了半天才讓場面靜下來:“諸位兄弟稍安勿躁,未來將會是一個全方位的大工程,每位兄弟都有事可做。這幾天我會完善計劃,盡量讓每個人都能發揮才乾。”
群雄見說,這才平靜下來。
當下散席,得了任務的歡歡喜喜洋洋自得,沒安排的悻悻而歸,雖是出了聚義廳,兀自三三兩兩的結伴,討論王慶所說的大發展大工程。
王慶巡查了一整天,甚是疲憊,散會後徑自回家。
一進門,就看到客廳裡人影晃動,過去一看,家裡人都來齊了。
王砉、牛員外、童嬌秀、牛小嬌、惜春、憫月,還有已經能下床走動的王進。這些人一邊喝茶一邊說話,見王慶來了,紛紛圍攏過來。
牛小嬌幫他脫下外套,拿去衣架掛了。
憫月則給他泡了一壺熱茶。
王慶往椅子上一坐,靠著椅背懶洋洋的說:“人來得挺齊啊。”
王砉冷哼道:“你在聚義廳做的事,我都聽說了。你這廝舊在汴京時,花銷無度,大手大腳,把老子的家產都給敗光了。如今作了山寨之主,又拿出奢侈的作風。逆畜,做事需循序漸進,多做思量。你一味貪多求快,可知隋煬帝就是這麽亡的!”
王慶白了老頭一眼,道:“爹,眾兄弟都躊躇滿志,偏你愛澆冷水。”
王砉冷笑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那些頭領多是廝殺漢,如何曉得這經營建設的事。見你說得熱鬧,他們便跟著胡鬧,卻不知梁山百廢待興,建設當從點滴做起。你上手就鋪這麽大一攤子,所耗錢糧頗巨。我且問你,錢從何來?”
王慶乾咳了一聲,道:“嬌秀有二十……”
“嬌秀是有二十萬貫,那是童貫匹夫將養她女兒的,你好意思都用了?”
童嬌秀羞答答的說道:“伯父,奴的錢便是王郎的錢,他如今要作事業,盡管拿去使用便是。”
王砉點點頭,道:“雖是兒媳慷慨賢惠,但你的計劃鋪的太大。相信之前說的也只是你計劃裡的一部分,後續還有吧?二十萬貫聽著不少,拆分出來使用。也只是杯水車薪。”
王慶苦笑道:“爹,別總想著汴京那一套。咱們如今落草為寇,沒那麽多規矩要守。錢糧不夠?去搶啊!京東地面上,有的是為富不仁的惡霸土豪,我還就不信了,這些惡棍的資產會供不起一座梁山?”
王砉聽得大怒:“我看你才是天下第一惡棍,需知盜亦有道,你倒行逆施作惡多端,縱然天不收你,朝廷大軍需放你不過。”
“我搶那些劣紳惡霸致仕貪官,乃是替天行道劫富濟貧,天為何要收我?至於官軍,第一,我會仔細區別搶劫對象,那些搶了會出大亂子的,便是十惡不赦我也不會動他。第二,官軍孬弱,不堪一擊,除非朝廷調西軍來攻,否則我還真不放在眼裡。”
童嬌秀見兩人越說越大聲,便出面勸道:“伯父也是為你著想,怕你出亂子。你就少爭兩句吧。”
王慶衝她歎口氣,道:“非是我急於求成,實是時不待我。數年之後,各位就知我為何如此心急了。小嬌,幫我招待諸位長輩,我去書房做事了。”
無視眾人目光,他一頭鑽進書房, 回手就把門給關了。
坐到楠木椅上,從書桌抽屜裡取出了一份訂好的文件,標題赫然寫著梁山建設計劃書。
他用右手托著腮,對燈沉思,漸漸入神。
正如王砉所言,他這次把攤子鋪的太大了,之前發布的任務,還只是冰山一角。這是一場全方位的大建設,涉及到了人口、就業、住房、糧食、副業、商路、軍事等等。
他在後世也不是作行政策劃的,想弄出一份面面俱到的計劃書,並非易事。作了一個時辰之後,他便頭暈腦脹,一心想回臥室去抱香噴噴的小嬌。恍惚間,眼中浮現出楊老六母親的樣子。那個蓋著一層單薄的被子,縮在床腳瑟瑟發抖的老人。
咬咬牙,接著來!
這一夜,牛小嬌難得的賢惠了一次,陪他整宿不睡,時不時的過來送點心,端茶水,批衣裳。
王慶見她疲倦,心疼的摟住她腰肢,柔聲說:“娘子,時辰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牛小嬌笑著親了他一下,道:“你獨自一個在書房熬夜,豈不寂寞。”
王慶握住她的手,道:“為了公事,卻是冷落了娘子。”
牛小嬌道:“你從前在汴京時,終日裡尋花問柳不務正業,奴是看在眼中氣在心裡。如今落了草,倒有了幾分正經模樣。夫君,奴最愛看你認真做事的樣子,就讓奴在一旁陪伴著你吧。”
王慶偎在她懷裡,聽著綿軟的話語,隻覺得身心俱暖,種種疲憊都被她熾熱的體溫給融化了。
許是有嬌妻相伴,思如泉湧,王慶筆走龍蛇間,寫下了洋洋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