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大夫?跟我走!”
冰冷的言語毫無暖意,劍梢的血絲濺至二人腳邊,嚇的倆人紛紛後退,步步緊逼的男子很快便將二人趕至牆角。
凡是他走過的地方,都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跡。
將小蔥護至身後,阮志南戰戰巍巍的自嘴角擠出一抹微笑:“我們醫館尚未正式開張,所以暫時還沒有大夫坐堂……”
“沒開張,你開什麽門!”情緒越發暴躁的男子大吼了一聲,隨即轉動手腕兒將長劍高高舉起。
阮志南的瞳孔瞬間放大,緊張使他將指甲狠狠嵌進肉裡,暗自思忖道:“該不會這麽倒霉吧!還來不及學壞,就要被壞人所殺嗎?姐姐救我啊……”
卻不知,他那位姐姐每日忙的不可開交,根本無暇時刻顧及他所想,就算時間充裕,也斷然不會出手相幫。
畢竟是姐弟,做姐姐的又豈會見死不救?自己不出手不代表旁人不出手嘛!
書案上的《瑩瑩手冊》赫然被冷風吹起,翻飛的職業隱約可見“來客”二字。似有似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兄弟倆不約而同將心提到了嗓子眼,都以為來者不善。
面露慌亂的阮志南緩慢抬起頭,看到的卻是一張嬌媚可愛的臉。一席淺紫色衣裙,使得本就笑靨如花的姑娘容顏更顯清新脫俗。
察覺有人在注視自己,姑娘非但不見怪,反倒彎起了嘴角:“不用培訓,直接上崗,現在即可行醫救人。”
姑娘的笑聲清脆悠揚,甚是悅耳。
看出姑娘眼中的天真爛漫,阮志南仍不敢卸下心中防備,膽子卻大了起來,下意識的朝著男子看去:“姑娘若是能醫得這位少俠,我便招你進門!你要多少錢隻管開口!”
聽過此話,小蔥臉色“唰”的驟變:“哥哥,咱還欠著人家房租呢!萬一這丫頭獅子大開口,咱哪有錢填滿她的胃口?”
分外惜命的阮志南立即反駁道:“這男的身上遍布殺氣,治不好他咱們誰也別想活。比起命來,錢又算的了什麽?”
姑娘溫柔的轉過身與男子呈對立之誓,依舊是那副笑模樣:“我想,我應該沒有來遲。”
男子高挑的身形讓他此刻俯視著姑娘,眼球卻用力向上翻,一臉的傲慢:“遲?你就不該來!”
連二位旁觀者都看出來,男子居高臨下的姿態分明是不將她放在眼裡。
姑娘抿嘴一笑,圍著男子周身轉了一圈後將目光停留在他衣服上的血漬上:“金斬是當今武林盟主,手腕兒頗為狠辣。凡是為他所傷之人,就算不是當場斃命,也甚少能得活。
那些被你乞求過的醫者,寧可死在你手上,寧可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你的衣衫也不肯為那人醫治……無非是害怕得罪金斬會不得好死乃至禍及家人。當今武林,除了我們以外,誰還敢出手救人?”
見男子有些動容,姑娘又道:“天馬上就要亮了,十二個時辰很快就要過去。你再這麽猶豫不決,那人……便隻有壯士斷臂這一條路可走了。
我想,你定是跑遍了長桓所有醫館,這兒是最後一根、也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旦錯過了我,對你和他都是莫大的遺憾。”
此時,阮志南與小蔥才意識到事情並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麽簡單,這個渾身染血的男人根本不是為自己而來。
低頭沉思片刻,男子忽而歎了口氣:“他平素以匡扶正義為己任,又豈會與你們這群武林敗類為伍?”
女子先是一怔,
眼中漸漸蓄了些淚花,通紅的雙目格外咄咄逼人,說話的口吻較之先前亦強硬不少:“所以呢?為了高風亮節就把自己弄成殘疾嗎?如若從今而後他的手再不能使劍,他又要拿什麽匡扶正義?” 姑娘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男子二話不說將她手臂拽住,神態甚至焦灼:“我這就帶你去救人!”
眼淚收的極快,莞爾一笑卻向後退去:“求人救命,就該有求人的樣子……而且,必須是你帶人來此,而非我隨你前去!”
男子瞬間僵在原地:“他不會求你的,即便死……他也不會向你低頭。”
姑娘道:“我知道他不會,但是你會,因為你比他更在乎他的命。”
“我若不求呢?”男子將眉毛擰成一道。
“你會。”姑娘很是坦然的說道。
男子問道:“我若說,我不會呢?”
思慮片刻,姑娘忽而笑出了聲:“你記性若是不差……便該記得從前我是怎樣求你的,你原封不動求回來就好。”
男子本也是心高氣傲之輩,如今為了救人也顧不得那許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門而出。
隨著不速之客的離去,緊張的氣氛瞬間消弭,小蔥直言不諱的問道:“你是何人?從何而來?那人為何稱你為武林敗類?”
面對小蔥的逼問,姑娘稚嫩的臉上寫滿波瀾不驚:“馬玉枝是出了名的女羅刹,殺人害命從不手軟,那也算武林敗類,不還是與你結為姐弟嗎?”
這番話瞬間懟的小蔥啞口無言,他的確與馬玉枝結為姐弟,因為他們之間有共同的利益,姐弟不過是虛名罷了。
奈何他不能將內中究竟告知阮志南,至少現在還不能。
阮志南的城府沒有那麽深,頭腦亦有些簡單,他隻想活著,別的一概與他無關。
故此,他是站在姑娘這邊的:“反正我也是個壞人,就應該在壞人堆裡混!再說了,這妹妹甚是嬌媚可愛,就算是武林敗類又有何妨?讓她留下來做大夫罷!”
不待小蔥開口反駁,姑娘趁熱打鐵福了福身:“簫拽籮多謝老板收留!自當盡心盡力救死扶傷以作報答。”
阮志南趕忙伸手將她扶住,一臉遮不住的笑意:“武林敗類會說出這樣的話嗎?分明是那男的心術不正刻意栽贓。”
“一切但憑哥哥做主。”小蔥心中縱有憂慮也未多言,因為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對付一介女流還是綽綽有余的。
何況,這姑娘不見得就是壞人。
簫拽籮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全無心機,甚至主動掏出兩粒藥丸向小蔥示好:“給門口那兩位服下,明日醒來也便無礙了。”
沒有片刻的猶豫,小蔥快速伸手接過藥丸,卻在出門那刻趁姑娘不備打去一掌。
就在不明就裡的阮志南猜測小蔥意欲何為時,簫拽籮業已抬手對上了那一掌:“想要在亂世江湖中安身立命,學些粗淺的功夫傍身不奇怪吧?”
“當然不奇怪了!”阮志南搶先給出了回應。
小蔥的武功尚未完全開發,這一掌也隻使出了三分力道。簫拽籮抬手之舉,既是陌生環境下人的本能反應。
不掩飾自己會武功的事實,也是為了讓兄弟二人明白自己待人接物毫無虛假偽裝。看樣子,她是真的打算在這裡坐堂看診了。
身不由己的出身讓她不能有尋常人家的幸福,她真的需要在此泊岸歇一歇,哪怕隻有短暫的幾天也好。
天快亮的時候,照顧兩個昏厥者的小蔥實在熬不住回了臥房,隻有精神抖擻的簫拽籮還在一本正經的陪阮志南談天說地。
談笑和悅的兩人,看上去倒似一對兄妹。
直至踹門聲襲來,去而複返的男子再次進門時腳步聲頗為沉重,原是他肩上還有一位昏迷不醒的男子。
有人陪伴,阮志南倒也不是很害怕,乃至大膽走上前去,卻在見到昏迷者傷至露骨的手臂時發出一聲驚呼, 手不自覺的摸向胸口血洞。
男子直接看向簫拽籮:“我程遺策今日求你,求你救人!”
“程遺策,你也會求人?”簫拽籮不僅沒有將心中焦灼顯現,反而露出一股幸災樂禍的笑,看上去稍稍有些猙獰。
生平從未求過人的程遺策亦是被自己的言語所震驚,盡管簫拽籮的態度讓他有些惱怒,言語中依舊頗為忍讓:“人,我帶來了。還望簫姑娘能夠大發慈悲救他一命,來日必定相報。”
“救,一定得救!”阮志南搶著回答道。
簫拽籮這才將手伸向程遺策的肩部,驚愕與心痛由眼中一閃而過:“老板發話,拽籮豈有不遵之理?”
阮志南與程遺策合力將昏迷之人抬向內室,期間可謂是小心非常,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都怕自己手腳魯莽會使傷者多承受一份痛處。
到底是女孩子細心些,每個動作都溫柔到極致,遠非兩個大男人可能比。
當簫拽籮替昏迷男子拭去臉上斑駁血跡時,阮志南忍不住“哇”了一聲,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這哥們長的也忒好看了點兒吧!這麽俊的男孩子真是少見!”
床上這位男子面目俊朗且毫無女氣,與文弱又嬌氣的小蔥待久了,難免會對帶些陽剛之氣的男子多些好奇,也僅限於此。
程遺策的臉快速沉了下來:“你是沒見過男人嗎?瞎怎呼什麽!”簫拽籮邊洗手邊朝他瞪去一眼:“請你對我老板客氣一些。”
嘴上沒說話,阮志南心中早已歡呼雀躍了幾十遍,被護著的感覺真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