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動,我動!
詹本棟索性躺下去,臉朝裡。想想又覺不妥,臉朝裡看不到那假和尚,看不到他就不曉得他要幹什麽。還是平躺著最好,想看就看一眼,不想看時眼閉上。
詹本棟這樣想著,又把翻了一半的身扭回來,差點閃了老腰。
老管家由正不知何時歪在椅子上睡著了,詹本棟一翻身,再瞟一眼古世禮,那小子姿式一點也沒變,他別是死了吧!哼!可惜詹本棟自己也知道,死了是不可能的。
詹本棟就這樣顛過來,覆過去地想,想到的又推翻,推翻後再想起,不時偷眼看,那家夥除了鼻子出氣,眼皮偶爾眨眨,渾身紋絲不動。
老管家也是的,在那裡跟睡著似的,也一動不動,這個死豬……
真是歡娛嫌夜短,恐懼恨更長。
雞叫了,詹本棟想:天一亮,有人進來,我看你怎辦?你怎走?
噢!壞事,天亮了,他定協持我逃走。這樣一來,被手下人看到了,面子可丟大了,今後誰還服我。乖乖!這狗日的狠,他這是要我一世英名掃地,怎搞?
想到這裡,詹本棟再無睡意,從床上坐了起來。
世禮問:“詹施主,如何?”
詹本棟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瞪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粗聲粗氣地說:“我去……跟蔡閔莊人說。”
天亮後,世禮和詹本棟手牽著手來到蔡閔莊,後面仍跟著十八個紅槍會會員。在莊中心場地上,詹本棟高聲說:“蔡閔莊老少爺們聽好了!我詹本棟聽從佛祖召喚,打今日起戴發修行,取消婚姻,閔英姑今後婚姻嫁娶與我無關。”
古世禮說:“我佛慈悲,普渡眾生,姻緣法點明詹會長善燈。從今以後詹會長依舊是你們的會長,只要你們真心擁護,一切苦難、芥蒂均已過去,他自會一如既往地保護你們。我古世禮敬佩會長一言九鼎,又尊他是長輩,拜為老伯。”說罷雙手拉著詹本棟的手。
詹本棟沒想到,他竟然肯給自己留個台階,也感激地伸出雙右手。
四手握在一起。世禮又說:“我古世禮和詹本棟老伯自今日起化乾戈為玉帛,同心協力。”說著松開雙手,當眾跪拜下去,拜畢起身,掏出槍遞給詹本棟,古世禮給足詹本棟的面子。
誰也沒想到會戲曲性地出現這一幕,村民們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站在人群中的蔡達開和他媳婦相視一眼,這下可放心了。
詹本棟連忙扶起世禮,接過槍,插進腰間。
世禮起身單手施禮:“各位請留步,世禮回復師命,不便久留,後會有期。”說完撂下一莊驚奇的人,轉身就走,左手至始至終不離褲兜。
路過閔英姑家,見她家大門緊閉,看來她還不知危險已過,仍不敢出來。
管他呢,世禮繼續前行,可總有一個人影在世禮腦中出現,怎麽也趕不走,低頭看路,路面上有她,抬頭看山,山頂還站著她。
翻過山嶺,世禮放開腳步就跑,一口氣跑出五六裡,長籲了一口氣,左手離開飛刀,從褲兜裡拿出來,手掌心熱氣騰騰。剛停下來,就發現英姑在山頂衝著自己笑……
她怎麽來了?對她說啥呢?唉!怎麽又不見了,跑得倒快!
噢,原來是看花了眼。
世禮對頭一捶:“傻子,無聊!想什麽呢,快趕路吧!”
世禮到了佛山,天還沒黑。來到寺門,世禮放開嗓門大喊:“師父,我回來了!”
知真師父正在殿內,
站在供桌上擦拭佛像。 釋友聽見世禮進來,用食指堵在嘴上走出來,把世禮迎進屋。
世禮走進大殿,只見師父在細細地擦佛像,嘴中還自言自語:“佛祖,你保佑我平安活到今天,我在這裡為你擦洗,抹去灰塵。願我佛佛光普照,渡弟子脫苦海。”
世禮找了個抹布,就要上去幫師父,卻被釋友拉住。
世禮不解,隻好眼看著師父一個人在那裡細心地擦著。擦洗完佛像,師父下來,好象沒看到世禮,又點燃一柱香,插進香爐,然後跪拜下去。
釋友、世禮也趕忙跪在左右,師徒三人拜了四拜,方才起身。師父這才看了世禮一眼:“你來了,要還俗了?”顯然是已經收到了師弟知虛方丈的信。
“師父,我……”世禮不知該怎麽回答師父。
“還俗也好,佛祖仍要放在心中。要以慈悲為懷,才不枉你吃了六年的齋,念了萬遍的佛。”
見世禮點頭,知真大師又笑了起來:“看你跑的滿頭大汗的, 先洗把臉,再來說說你還俗後的事。”
世禮打來一盆熱水,先讓師父洗了,然後自洗。
師父已端坐在佛床上,釋友輕輕點上燈。
太陽落下山後,晚風陣陣,令人爽心。世禮同知真師父略略說過自己還俗後的想法,又匯報了還俗經過和路上救閔英姑的事。
知真說:“佛雲:‘不涉大險,難成正果’。你不顧危險用佛法點化詹施主,這是功德一件。由此可見,你得了佛的真諦,佛正在你心中,我去也就安心了……你日後要常來看你師兄。”
他拍拍世禮的手,又拍拍釋友的手:“釋友,你知虛師叔在南省西城縣的靈佛寺,我今天告訴你,你以後有什麽事好去找他。世禮再回靈佛寺時,你知虛師父交給你的東西,記得要妥善保管,善加運用。”
世禮摸摸腦門,把匕首連鞘從腰間掏出來:“師父說的是什麽東西?若是這把匕首嗎,知虛師父已還給我了。”
知真看了匕首一眼,目光悠長,卻搖搖頭道:“不,你到時自知。”
世禮心如迷霧,不知師父今天是怎麽了,行事說話都怪怪的。
以前自己每次回來的時候,他都高興得不得了,好像年輕了許多。話說的多,笑聲也大。
今天是怎麽搞的?師父為什麽不開心的樣子?世禮心中疑團叢叢。
知真又道:“敬告佛祖,知真塵緣將盡,心願已了,這就去追隨侍奉你了。長河,我先走一步。”
知真說完,雙眼一閉,身子向後仰去。世禮忙去扶師父,卻發現師父已圓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