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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接著問:“曉娟今天在家嗎?我早上就打她電話,她老是不接,後來就關機了。初四我就出去幹活了。今天回來是想見見曉娟。”
朱雨深不由自主地說:“她今天在家中。”來者聽後松了一口氣,他遞給朱雨深一根迎客松香煙。朱雨深謝絕後,他自顧自抽了一根。
這時許曉娟已聽到他們的說話聲,她從廚房來到堂屋。
來者一看到許曉娟,兩眼放光,高興地說:“娟,你原來在家裡!早上我就打你手機,想告訴你我今天回來了,你卻不接電話。後來我就騎車去你們店裡找你,你們老板娘說你回家了。我就又趕到這裡來了。你看我身上都潮透了。”
許曉娟卻不答他的話,她面對著朱雨深說:“衣服幹了嗎?你怎麽不坐裡面再烘一會兒?”然後她跟來者吳寶說:“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黃鎮中學的朱老師。今天他和我一起來我家看望我爸媽。誰叫你今天到我家來?”
吳寶吃驚地看著朱雨深,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許曉娟的父母也聞聲過來了。吳寶趕忙上前熱情地喊叔叔、阿姨,忙不迭地給她父親遞煙。許父接了他的煙後卻沒有作聲,繼續到屋外鋸他的木頭。許母也沒理會吳寶,只是跟許曉娟說:“你去燒紅燒魚塊吧。”
吳寶見狀走到走廊裡說:“叔叔,我來幫你鋸木頭,你扶著就行了。”許父也沒推辭,就把鋸子讓給了他。接著就傳來節奏飛快的拉鋸聲。吳寶在外面一邊乾著活一邊大聲說:“叔叔,以後這些雜事你就別做了,就留給我來做吧。我有的是力氣,什麽活都能做。我知道阿姨身體不大好,今天給你們都買了一些補品。”
自從吳寶到來後,朱雨深就覺得如坐針氈,想一走了之。但又不忍心冷了許娟的心,所以他進退兩難,窘迫地站在原地。
一會兒,許曉娟回來了,她表情卻很自然。她翻了一下朱雨深的上衣,說:“烘幹了,你穿上吧。”
朱雨深穿上衣服,看了一下手機已是十一點多了。他說:“我還是走吧。”
聽他這麽說,許曉娟刹時變了臉色。她生氣地說:“飯都準備好了,你不是答應在我家裡吃中飯的嗎?”
朱雨深沒作聲,只看了一下門外。許曉娟心領神會地說:“我知道你為什麽要走了。你看,我要趕忙把自己嫁掉吧,這樣才能打消他對我的非份之想。你放心,我馬上就叫他走。”
她說話時,吳寶已走了進來。她把臉轉向吳寶,大聲說:“誰讓你今天來我家?你來了,都不能讓人安心地吃飯。你不是說隻想看看我嗎?現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吳寶面露難色,他說:“娟,你現在就這麽討厭我嗎?你要是真想讓我走,覺得我礙事,我呆會兒就走。”
許曉娟怒目圓睜地說:“麻煩你下次不要這樣稱呼我!”
吳寶這次卻沒理會她。他拉了朱雨深一下說:“兄弟麻煩出去一下,我跟你說幾句話。”
朱雨深已領悟到他要說什麽了,所以非常不情願地跟著他走到了屋側面的草堆後。吳寶又給他敬了一支煙,朱雨深謝絕後,他噢了一聲,拿煙的手抖了一下。
吳寶說:“大兄弟,我知道曉娟現在喜歡的人是你。自從去過我家以後,她先是不睬我,後來說心裡有人了。前不久她告訴我,她們對門縫紉店的老板娘把她介紹給了一個又帥又有才華的中學教師,我想就是你了。大兄弟你長得一表人才,
又是當教師的,討個老婆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我就不行了。我年紀大了,家裡條件又差。好不容易跟小娟談上了,在外面還過過日子,我不能放棄她。除了她我還能娶誰呢?你大兄弟就行行好,不要跟我爭了。” 朱雨深無言以對。誰知此時許曉娟出現在了他們倆面前,她衝吳寶說:“我告訴你,這事是不能勉強的。你這做算什麽?雨深,你別理他,回家吃飯去。”朱雨深這時心亂如麻,不知自己應該怎麽做。
隨後他們三人進屋,吳寶搶先一步來到桌邊。這時許父已經坐到了桌前,許母正在抹桌子,她準備端菜了。
吳寶快速地打開他的大包裝袋,拿出兩盒黃金搭檔說:“叔叔,這東西給你補補。”他又拿出一個玉鐲子,遞給許母說:“阿姨,這是雲南的玉,我托人給你買的。”
許父眯著眼睛;許母接了鐲子說:“這些有什麽用?你還不如趕快把房子造起來。”吳寶拍著胸脯說:“你們放心,我下半年就到鎮上買一套大房子。我現在有了一些存款,我姐姐近年來發財了,她說要全力支持我。”他邊說邊給許父遞煙。
許曉娟見父母微笑著看吳寶送的禮物,覺得壞事了。她衝著吳寶大聲說:“誰稀罕你的東西,快把你的東西收起來!你快給我滾走,我們要吃飯了。”
許父見狀批評女兒說:“人來都來了,不管怎麽說,也要一起吃頓飯再走吧。”許母不吱聲,她在全神貫注地試套玉鐲子。
吳寶卻說:“再等一下,我就走。”緊接著,他拿出一個紙盒子,迅速把它扯開了。他把那東西遞給許曉娟,說:“娟,這是給你買的新手機。你用的那個太舊了,可以換下來給阿姨用了。這一款是最新的,各種功能都有。”許母聽後就盯著這個新手機看。許曉娟這時已不再說什麽。她接過手機,撥弄了幾下鍵盤。
自尊心極強的朱雨深看到這一幕,覺得自己已沒有任何理由再呆在這裡了。他對許曉娟父母說:“許叔叔、阿姨,我姑姑還在等我過雲吃飯,剛才又打電話來催了,我走了。”
他不待他們回答,拿起撐在那裡的雨傘就走,自己的所有禮品都不拿了。許曉娟一家人表情愕然地看著他,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時,朱雨深已出了門。只聽見“啪”得一聲響,許曉娟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摔,罵道:“誰要你的手機,你還不走,都把人家氣走了!”
朱雨深開了自行車鎖,見雨下的小,就把傘放到了婁子裡,推著車子往公路邊走。走到小公路上,他正要上車時,聽見後面許曉娟在喊:“雨深,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朱雨深停了下來,許小娟這樣你稱呼自己,他聽起來比較舒服。但他同時厭惡吳寶那樣親蜜地稱呼她。許曉娟走到了朱雨深的側面,這時雨忽然下大了。她懇求道:“雨深,你還是回去吃飯吧。”
朱雨深搖了搖頭,就跨上了車子。許曉娟忽然放聲哭了起來,她訴苦道:“為什麽我老是被討厭的人纏著,讓我都沒有資格跟自己喜歡的人談戀愛了。我的命為什麽這麽苦!”
朱雨深看了她一眼,她的淚水和順著額頭淌下的雨水混合在了一起。他強忍著淚水流出,想再說點什麽,但此時吳寶已走到他們的跟前。吳寶把傘撐到了許曉娟的頭上,許曉娟卻往外推他。
朱雨深沒再考慮,他跨上了車子,使勁一踩,自行車就順著小下坡衝向了前方。但許曉娟的哭聲一直在他的耳邊縈繞著。騎了幾裡路下來,她的聲音還揮之不去。
不久後,他的全身都重新淋濕了,覺得腳下沉重起來。他又沒有用心騎車,一不在意,撞到了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連車帶人一起摔倒在柏油路的中間。 爬起來後,朱雨深覺得右臂和腰部都很疼,他忍不住大聲哭叫了起來。此刻,他像一隻受傷的、孤獨的狼,在雨中哀嚎著。
一會兒,上衣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看是小姑姑打來的,就強忍住痛苦接了電話。姑姑在電話那頭說:“都已經十二點了,小深你怎麽還沒到?”朱雨深告訴姑姑自己快到了。然後他重新跨上車,使勁地騎著。
在姑姑家所在的小區門口的超市裡,朱雨深重新買了禮品,然後騎車到姑姑家的樓下。進門後,姑姑看到他一身都淋濕了,心疼得不得了。姑父也拿出衣服,叫他趕緊衝個熱水澡。朱雨深看到桌子上擺滿了菜,還有一個電火鍋,知道他們還沒吃飯,就說:“姑姑,姑父你們先吃吧,都等到現在了。我先洗個澡。”
然後他站到淋浴的蓮蓬頭下,把水開到最大,對著頭衝著,半晌都不想動一下。洗好澡、穿好衣服,他來到桌前。姑父在邊喝酒邊等他。見他出來了,連忙給他斟了一杯酒。
朱雨深坐下來,便和姑父碰杯,然後大口地喝著酒,狠命地吃著菜。剛吃完飯,姑父的手機就響了,是牌友叫他過去打麻將。他略含歉意地笑著對朱雨深說:“失陪一會兒,我出去玩幾圈。”說完他就迫不及待地換鞋出了門。
姑姑正在收拾碗筷,見他出去了,罵了一聲:“就知道賭!在家什麽家務活都不乾,懶死了。還是小深你好,即不抽煙又不賭,沒事就在宿舍裡看書寫作。現在像你這樣的人已經找不到了。噢,對了小深,你今天怎麽這麽遲才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