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趙家住的大雜院裡，原來有四五戶人家。後來其中幾家搬走，就剩下趙家和張老三家。張老三五十多歲，老婆有病早逝，家裡只剩下他和一個閨女過日子。張老三平時在新開大街打短工，幫人家進貨出貨。他人老實可靠，商戶們都願意雇他，一年到頭也是活兒不斷，糊個口還湊合。

　　張老三沒有其他的嗜好，平時在外面乾完活兒，就回家裡待著。可最近不知有啥事兒，每天一吃完晚飯就出去。他閨女張燕問他幹什麽去，他也不說，神神秘秘的。

　　這天他吃完晚飯又出了門，直奔東關街裡的一棟中式二層樓而去。那座二層樓裡，設著*新開的一個壇口。張老三剛入了道，每天都去聽壇主傳道。

　　張老三進了壇口，只見室內香煙撩繞，供著佛像的壇前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道友，壇主正在傳道。張老三急忙在人群後面找了個空隙跪下。這個壇主姓柳，平時道友們都稱他為“師傅”。因為都是新入道的道友，所以他正在給道友們講解*的來由。

　　姓柳的壇主說，*敬奉的是天上的彌勒佛，他是*的祖師爺。祖師爺在天上看見塵世間苦難太多，大發慈悲，創立了*，要超度芸芸眾生。不管什麽人，不管以前做過什麽，只要真心入道，以後不管遇上刀兵、水火、瘟疫什麽三災八難的，祖師爺都會發來蓮花寶盆，把道友們接到天上的雲城避難。不入道的，只能留在凡間等死。今天，我們東關街道壇開壇，把祖師爺請了下來，眾道友只要誠心，祖師爺就會通過劃乩給你們指點迷津。

　　說著，柳壇主一揮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乩手，身披道袍從壇後走出來。她雙手各持一支丁字型木棍，在壇旁的一個沙盤前坐下。柳壇主告訴道友們，想向祖師爺問什麽都行。於是，一名道徒從地下爬起來，往壇前的善款箱裡塞進一些錢，又點燃一柱香，虔誠地插在香爐中。

　　柳壇主喊道:“請祖師爺——”

　　隨著香煙嫋嫋，女乩手閉上了眼，渾身抖動起來。她越抖越厲害，忽然大叫一聲，兩個白眼球往上翻。

　　柳壇主拱手問道:“請問，哪位上仙駕到?”女乩手閉著眼睛，說:“吾乃南無彌勒佛是也。汝等何事?快快道來。”

　　那名道徒嚇得趕緊跪下，雙手合十，說:“我想問問祖師爺，我老娘的病怎麽治?能不能治好?”

　　女乩手的身子不抖了，但手中的兩個木棍卻同時在沙盤中快速寫著字。旁邊的柳壇主一邊看著沙盤上寫的字，一邊唸道:“慈母身染重病疾，孝子心裡悲悽悽。遊神惡鬼三界串，死死纏住你娘親。我今賜你神仙符，拿回掛在大門西。鎮宅驅魔鬼神怕，保你全家去病根。”

　　少頃，女乩手停止了畫乩，身體僵硬地坐在沙盤前。柳壇主朝女乩手作了一個揖，說:“謝祖師爺仙示。”又高喊“祖師爺回鸞，炷香送祖師爺嘍——”那名道友急忙爬起來，又點燃一柱香插在香爐內，連連作揖，說:“謝謝祖師爺，謝謝祖師爺”。女乩手大叫一聲，渾身綿軟地向後倒去，旁邊的人急忙將她扶住，攙著她回到壇後。柳壇主領著眾道徒跪在壇前連連磕頭。

　　道徒們紛紛驚奇，說:“真是神了。看來，祖師爺是真降臨了。”“可不怎麽的。要不然，一個小閨女，怎能寫出那麽順溜的乩文?”……

　　柳壇主揚著手中記錄的乩文，說:大家都看見了吧，咱這道壇就是靈。請祖師爺，祖師爺馬上就到。有祖師爺保佑，你們還怕什麽?誰還想求乩?快點兒，一會兒祖師爺可就回天上了。”眾道徒紛紛上前往善款箱內塞錢求乩，張老三也掏出錢往善款箱裡塞。又一名女乩手從壇後出來，繼續畫起乩來……

　　這一天散壇後，張老三剛要往外走，就被柳壇主叫住了。他問張老三，壇裡正在選乩手，想不想讓自己的閨女來?

　　張老三表示，自己閨女啥都不懂，怕祖師爺看不上。

　　柳壇主告訴他，能夠扶乩是緣份，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機緣的。誰家上輩子積了德，祖師爺才會把這個機緣給誰家。誰家閨女能夠扶上乩，說明誰家有緣，子孫後代都會出人頭地，全家人以後也就不再受窮了。錯過了這個機緣，祖師爺生了氣，你就是再想來扶乩，祖師爺也不會要你。

　　張老三有些動心，說回家跟閨女商量商量。

　　柳壇主有些不耐煩，說你閨女要不願意，有的是人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