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朱載垕一時不知道說啥才好,有些無語。
可能是覺得有些歉意,楊大郎主動上前陪笑。
“殿下,小的兒子已經在皇莊入學,這讓小的感激不盡。”楊大郎看朱載垕的面色不大好,便想岔開話題。
但聽到楊大郎的話,朱載垕也只是點點頭,心情太差啊。
何林和其他的一些工匠說到孩子,便一個個的眼中充滿希望,大家一下子就熱烈起來。
“說的對,要不是殿下,我可舍不得送孩子去上學。給老師的束脩,都夠我家過半年的。”
“誒,你這麽說就不對了。殿下給咱們取消了匠籍,讓孩子讀書是為了讓他們讀書光宗耀祖。”
“我家那小子,才讀了幾天書,就開始對著老子講道理。”
“哎呀呀,簡直一模一樣。居然看不起他老子不識字,回家還敢讓我認字!”
這幫工匠議論不休,卻不知朱載垕的目光越來越亮。
他突然兩手一伸,向下虛壓了壓,在場的工匠們便是一靜。
朱載垕掃視了一圈,目光從這些大老粗工匠臉上滑過,“你們送孩子讀書,應該知道想讀書很是不易,更知道讀書是好事。所以本王決定,讓你們也去讀書識字。”
這群工匠都驚呆了,統統張大了嘴巴看著朱載垕,眾人的目光幾乎都沒有焦距。
殿下這是玩的哪一出?
別說這些工匠,就是田義和孟衝這兩個侍候在朱載垕身邊的人,也無法理解。
轟!
一下子人群便炸了鍋,大多數人的表情,都是愁眉苦臉。
“殿下,讀書是孩子們的事,我等都上了歲數,可讀不了書啊!”
“確實如此,我們這年紀讀書,怕是讀成,也直接就讀到棺材裡去了。”
“小的對殿下實不相瞞,一讀書,小的就會頭暈眼花,再讀,恐會嘔吐暈厥。”
反正這些工匠寧肯賣力乾活,對於讀書都是百般推脫。
朱載垕才不管這些家夥說什麽,他早就想好了主意,讓工匠讀書這件事,誓在必行。
“都住嘴!”朱載垕狠狠瞪了這些工匠一眼,等他們安靜下來才接著道:“不想讀書也可以,工錢減半。但是有一點,凡是肯讀書的,都可以每天發讀書補助一百文。當天下工之後,都要讀書識字一個時辰,作坊裡管一頓晚飯。每月考一次試,凡是當月所學的字寫不出來的,便要扣十文錢。一期半年,如果學不會,接著再學半年。”
想治這些厭學的成年人,簡直是不要太簡單。朱載垕前世讀書雖然也不是那麽勤奮,但是在家長老師的圍追堵劫和威逼利誘之下,也一樣很快就放棄抵抗。
另外,朱載垕的心中居然有種報復的爽快之感。當年被強加於自己身上,自己又強加到了別人身上,這感覺簡直要飛起。
旁邊的孟衝卻皺著眉頭,掐著手指替朱載垕算帳。
讀書補助是不是給的太多了?要是考試的時候,某個工匠有一個字不會寫,才扣十文錢。那每天至少這工匠要學會十個字,才能保本啊。
反對是沒人敢反對的,朱載垕一走,這作坊裡便只剩下一片敗犬一樣的哀號。
朱載垕並不是一時興起,他這麽做,有著更深的意義。
工匠們的技能傳授,向來是言傳身教口傳心授。就是有些書籍有對技術的記錄,也是文人的之乎者也語焉不詳,讓人讀起來艱難晦澀。
在朱載後看來,
這是一大陋習。將歷史上許多原本早就有了的技術,都給弄的又失傳了。 而且工匠向來不受重視,往往是社會底層。話語權都掌握在士大夫的手中,很少有文士為工匠做傳記,更是少有技術記錄。
從古到今,在朱載垕的印象裡,手工業的書籍也只有《周禮·考工記》這本先秦時期的書了。
這部書在剛出現的時候確實先進,但到了大明這個時代,已經落後於西方。
再不奮起直追,怕是將來依舊會是落後挨打的局面。
就在朱載垕與工匠們打交道的時候,王直也帶著自己的一支艦隊,乘風破浪到了小琉球。
遠遠的在海上看過去,小琉球就象是一塊蠻荒大陸。整個島上都被茂盛的草木覆蓋著,鬱鬱蔥蔥,看上去非常的美麗。
王直的手下也有來過小琉球的,在這名手下的口中,島上的土人非常凶蠻。不敢說這些土人生吞人肉,但也只是烤熟了才吃。
而王直自己,也曾有過將自己的老巢放在小琉球的打算。只是後來聽說這裡的土人強悍,還經常偷襲上島之人,煩不勝煩。最主要還是這裡實在太過荒涼,什麽享受都沒有。自己掙了銀子沒地方花,何必自找麻煩來這裡落腳。
此次來小琉球探索,是裕王殿下交待的任務,王直有心草草了事。可是裕王在來信之中,對於小琉球非常看重,甚至有讓人來這裡定居的打算。如果自己只是隨意的看看便走,只怕交待不過去。
不管島上的土人有多凶狠,王直倒也不怕。跟著他來島上的,足有五百火銃手。
對於這些手下人的戰力,他還是很有信心的。即使是在東瀛攻城掠地,也綽綽有余。
王直帶著人換乘小船,紛紛上了小琉球的海岸。
還沒等他們的人都上岸,便從離著海邊不過的樹林之中,衝出來數十名穿著獸皮衣的土人。
這些土人手中持著長矛弓箭,引而不發指向了王直等人。
嘩啦!
已經登岩的火銃手們,立時拔下火銃的火冒拉出火繩,將自己手中的火銃指向這些土人。
彈藥都是上岸之前裝填好的,就是為了應對眼前的情況。
只是這些土人並沒立刻開弓放箭,而是有一條健壯土人漢子對著其他土人說了幾句話,眾土人的敵意似乎就小了些。而那健壯的土人漢子,則大步向著王直他們這些人走來。
對方的意思非常明顯,並不是直接要打要殺,而是有交流的要求。
王直笑了起來,這些土人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凶麽。
那土人漢子走到近前,王直才看清對方的模樣。
其實也只是看清了對方的打扮,臉上抹著許多色彩,卻看不出長什麽相貌。
這漢子三十來歲,一身古銅色的肌肉隆起,長的極為強健。
對方看到眾多火銃手,都將王直護在當中,便知道王直是這群人裡領頭的。
在自己裸露的胸口捶了兩下,這土人漢子張口道:“達魯、達魯!”
王直一怔,不知對方何意,便看向自己那作為向導的手下人。
手下急忙道:“這可能是個土人首領,在報自己的字號。”
“土人還有字號?是名字吧。”王直嘟囔了一句,也上前拱手道:“在下王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