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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命》第203章 搖光紅影動 雷鳴震野鄉
  賀蘭來使依照禮儀流程,演禮後入宮覲見啟慶帝。
  南都上下誰都知道北庭派常天慶來有什麽目的。啟慶帝亦無多少和善,廟堂上的例行公文拜會之後,索性就交給昭明太子接待。一來常天慶年紀尚輕,與太子都屬同輩;二來世家寒門的子弟群情激奮,難免滋生事端,有昭明太子主導,也可掌控局面。
  面聖之後,常天慶等人便自退下。跟隨昭明太子前去驛館下榻。昭明太子細細打量眼前這個青年人,沉穩幹練,雖然年輕,但有一股身居高位者不怒自威的氣勢。再聯想他主動請纓出使洪武的膽識,忍不住在心中暗讚,“是個人才。這次在南都若是能全身而退,未來大有可期。”
  他笑道:“常雷守。來者是客,有什麽需要盡管提出,我這邊自會辦妥。”
  常天慶雖為北蟒一部之長,但在洪武太子面前依然不敢放肆,還禮道:“多謝殿下掛心。天慶此為切磋而來,不管是戰關浮沉還是別人,天慶全憑殿下安排。”
  昭明太子一滯,心情頓時壞了起來。看常天慶這架勢,好像不管來的是誰都照單全收。絲毫不把洪武高手放在眼裡。
  他嘿然道:“常雷守倒是個急性子。比武嘛,總要張弛有度。你與關浮沉的戰期將近,這段時間自然沒人會來騷擾於你。今晚若是有暇,本王設宴為你接風洗塵,也好教常雷守領略南國風貌。”
  “殿下抬愛,天慶自當從命。”常天慶忽道:“恰好殿下提及,天慶倒是真有一個不情之請,也不知是否唐突。”
  昭明太子奇道:“不妨說來聽聽。”
  “久聞貴國清淑公主乃人間絕色,天慶能否得緣一睹芳顏?”
  昭明太子臉色一沉,“你想見皇妹?”
  不光是他心有不悅。連韓人在和聞有鼎都詫異為何常天慶會提出這個要求,等著人家兄長的面要見人家妹子,實在太過孟浪!
  常天慶笑道:“殿下息怒。天慶並非登徒孟浪之輩。我在涼州時,就曾聽說清淑公主蕙質蘭心,冰雪聰明,乃是博古通今的天之驕女,更兼備文韜武略,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百藝俱通。我自詡聰穎,從來不曾相信世上真會有如此人物。如今有機會,這才冒昧請見。”
  “呃......這個......”昭明太子苦惱不已,皇妹有幾斤幾兩他再清楚不過,聰明是聰明,但什麽時候被傳得如此邪乎了?要說見,平時倒也沒什麽。可前幾日自己剛剛下令把皇妹囚禁在清涼殿。現在那個小祖宗恐怕正在氣頭上,多半不會給自己好臉色。
  常天慶失望道:“公主無暇接見嗎?”
  “倒也不是。只是坊間傳聞,不能盡信。”昭明太子咬牙道,“常雷守既有所願,也不是什麽大事,今夜本王與皇妹一並為雷守接風!”
  常天慶大喜,“那便多謝殿下,讓天慶得償所願。”
  當夜,昭明太子於皇城搖光殿設宴款待賀蘭使者,邀百族俊彥一同赴宴。
  搖光殿落於皇城最外圍,煙波浩淼的大湖之畔,明月當空,水波搖蕩,光暈折散欲舞,殿內百花婉娩生香。
  昭明太子坐於一張銅榻上,此物四角皆是銅製螭龍承托,鑲綴寶玉珊瑚,熠熠生輝。背後是一面白玉翠雲屏,上面雕刻五湖山水,大日臨照,山河拱首,氣勢恢宏。
  他位於正中主位,兩側下首,還有幾個座位,右邊是常天慶、聞有鼎、韓人在三人。左邊三位空懸,最邊上坐著南宮雀。
  這三個位置是為清淑公主與陳謝二人準備的。昭明太子早早派人知會,沒想到公主真的理也不理,至今未到。
  下放坐的就是世家百族後輩子弟。太子設宴,百族皆遣子弟前來。當先坐的乃是上四姓,慕容眠、李香海、嶽仙遊三女。
  今日之會隻為接風,不做切磋。因此洪武後輩精英大多不出。司徒小因與方山客劇鬥一場,內傷加深,需閉關修養,司徒家只派了旁支子弟前來。施如海也因突受打擊,心力憔悴下竟爾病倒,未能參席。八駿之中唯有慕容眠到場,這此世家隱隱以她為首。
  酒席宴開,清麗侍女魚貫而入,捧起珍饈佳肴,新鮮蔬果。殿兩旁雅樂齊鳴,鍾鼓罄然。又有教坊舞姬,身著綾羅彩緞,翩然起舞,鸞姿婀娜。
  宴過三旬,仍不見清淑公主到場。昭明太子不禁尷尬起來,以目光探問李香海。李香海報以無力的眼神,低聲道:“露華姐姐怎地不來?”
  慕容眠笑道:“我昨日去找她聊天,卻被陳將軍攔在殿外,說是太子殿下的旨意,不許露華見外人。我看露華多半是在跟太子殿下嘔氣。不來還好,倘若來了,那就好看了。”
  李香海深以為然。卻見身邊嶽仙遊悵然若失,無精打采。不禁悚然,“嶽世姐,你這是怎麽了?”
  嶽仙遊輕搖螓首,“我...沒事。”
  她目光總是不住望向殿外,好像期待誰的身影。李香海跟她差了幾歲,彼此不熟,見她這樣也不敢多問。
  常天慶掃了眼,不理會下面敵視的目光,問道:“殿下。清淑公主不來了嗎?”
  昭明太子無奈道:“這個時候不到。恐怕是不會來了。倒是讓常雷守失望了。”
  常天慶歎道:“有勞殿下費心了。緣鏘一面,那是天慶福薄。隻盼他日有機會再見了。”
  昭明太子尷尬道:“我自會與皇妹分說。常雷守尚需在南都逗留幾日,當有機會。”
  大殿一角,杯盤狼藉。崔野鄉喝完一壺酒,把酒杯一放,盯著常天慶,哼道:“賀蘭狗子。卻敢來洪武撒野!”
  他身邊做了幾個世家同學,都是同仇敵愾,“如此猖狂!真當我洪武無人嗎!野鄉兄,你是雷拳傳人,正當去殺殺那賀蘭狗子的威風!”
  崔野鄉克制道:“不急。八駿慕容眠尚未動手,我又急什麽!”
  那同學道:“慕容眠不出手,定是未明常天慶虛實。不敢妄動。野鄉兄,謝墨林已廢,你是我們這屆同學中的第一人。合該出手試探,就算不敵,也可為慕容眠試出賀蘭狗子的底細。”
  他們世家中自小進入學宮修習的學生以學年劃分,自成一派,彼此相熟。旁邊坐地都是這一屆的同學,知道崔野鄉功力不俗,紛紛出言附和。謝家今日來的是旁支子弟謝伏波,與他們也是同屆同學,但不似兄長那般與崔野鄉交好,遠遠坐在一邊冷眼觀瞧。
  崔野鄉酒勁上湧,就覺胸中一腔熱血激蕩,“好!我去去就回!”
  他邁步走到中央,見有人起身,全場一靜,百余雙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崔野鄉在萬眾矚目下衝昭明太子一禮,沉聲道:“崔氏野鄉,欲與賀蘭使者一會。還請殿下應允!”
  嗡——
  世家子弟頓時炸開了鍋,紛紛交頭接耳。慕容眠眯著眼睛輕聲道:“這個人是誰?”
  李香海輕咬手指,回憶道:“崔野鄉,我記得好像他小時候被露華姐姐迷住,患了相思病,好幾個月吃不下飯。”
  嶽仙遊聞言,俏臉含霜,輕哼道:“不自量力!”
  昭明太子心中鬱悶,看著下面的崔野鄉,想罵又不好開口。
  他心中暗暗腹誹,崔家人是越來越楞了。我需要你動手嗎?洪武那麽多高手,我想動手至於找你過來嗎?
  他運了運氣,擺手道:“胡鬧!皇城之內豈能擅動兵戈,下去!”
  這時常天慶卻開口了,“只是飲酒未免無趣。既然這位崔公子有意,天慶願空手與崔公子切磋一二。”
  昭明太子睨了他一眼,不想讓崔野鄉丟人,說道:“今日本王宴請常雷守,當庭動手,豈不是大大的失禮?”
  常天慶笑道:“論詩論詞是風雅。論武亦是雅致。北人不拘於小節,當庭論武,是為諸位助興。”
  昭明無奈,歎道:“那還請常雷守點到為止,莫要傷了這個混小子。”
  常天慶含笑一禮,走了出來。崔野鄉見他真的願意出手,雙眸精光暴漲,兩拳喀喀作響。瞪視常天慶道:“你是擊雷山弟子。我乃雷拳崔氏弟子。正要看你如何擊雷!”
  常天慶呵呵笑道:“那就請崔公子出招吧。”
  “甚好!”
  崔野鄉爆喝一聲,雙拳攢出,他知道常天慶功力必高於己,因此毫無保留,一出手就是全力施為,施展出雷拳精要。
  就見他雙拳劈啪有聲,如雙龍出海,分襲常天慶左右。氣勁帶起勁風獵獵,滿室杯碟都嘩嘩顫響。
  有人瞧出這拳力道,都暗暗點頭,望著常天慶,想看他如何化解。
  常天慶單掌豎在胸前,忽地一劃,貼著崔野鄉右臂疾走。接著眾目睽睽之下,崔野鄉莫名其妙地騰身而起,如炮彈般倒栽了出去。竟是沒幾個人能看出崔野鄉是怎麽飛出去的。
  嶽仙遊眸子一凝,“單刀。”
  李香海懵懂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嶽仙遊道:“順臂,自右腋上挑。若是用刀,他右臂已斷。”
  李香海恍然大悟,欣然望著嶽仙遊,今晚她終於說句像樣的話。
  眼看他就要墜出殿外,眾人隻覺紅影閃出,輕輕在崔野鄉腰間一托。崔野鄉憑空翻了兩圈,穩穩落地。
  那紅影落下,俏生生站在場中,眯著眼睛細細打量常天慶。
  慕容眠終究還是出手了!
  世家弟子皆悚然,個個屏息凝神,拭目以待洪武八駿與賀蘭六傑的初次碰撞。
  常天慶也同樣在觀察眼前這個閉著眼的少女,點頭道:“慕容眠?”
  慕容眠嫣然一笑,“慕容見過常雷守。”
  常天慶乾脆道:“既然慕容姑娘有意出手,就讓天慶一睹慕容氏劍技。請吧。”
  慕容眠道:“皇宮禁地,慕容豈敢輕易動劍。”
  她纖指一引,案上一支玉箸攸然飛起,似有靈性般清鳴一聲,繞著她飛了幾匝。
  “慕容府禦劍之法!”
  已有人叫出聲來。昭明太子面色凝重,頗感擔憂。
  “請!”
  慕容眠輕吒一聲,手指點出,玉箸飛旋射向常天慶咽喉。常天慶微微一笑,單掌輕撫,如同戲耍小兒般將那玉箸撥開。
  卻不料那玉箸在空中翻滾,又複定住,再整旗鼓重新擊出。同時紅影翻飛,慕容眠並指如劍,向他攻來。
  常天慶微感訝異,這筷子似有自主意識,居然與慕容眠呈合擊之勢。慕容府禦劍術果然獨有門道。
  大庭廣眾,他不想過多與慕容眠拉扯,於是單掌猛劈,擱住慕容眠攻勢,一吐勁就想把她震退。
  慕容眠俏臉一沉,感受到對方氣勁壓來,她性子剛硬,同樣以力相抗,兩人頓時較起內勁來。可兩人雖凝立不動,玉箸卻依舊盤旋不止,就見它飛舞見忽的稍一停頓,遽然朝常天慶刺下!
  “啊!”觀戰者都發出一聲輕呼。
  聞有鼎眸光閃爍,手悄悄攥緊。
  危急關頭,只見常天慶嘴角微揚,空懸的一手猛地揮出,掌中刀罡翻湧,激得玉箸倒飛。
  嶽仙遊輕聲道:“雙刀!”
  眾人目光追尋,那玉箸被刀罡擊中,如箭簇般飛出殿外。就聽得外面一聲輕喚:“這是什麽東西?小鈿!”
  一道翠影猛地閃出,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攥住玉箸。接著一張似笑非笑的秀氣臉蛋出現在殿中!
  嶽仙遊眼眸一亮,重新煥發了神采,急急往殿外望去。昭明太子聽到說話聲,腦袋嗡了一聲,好像腦袋嗡地漲大了不少。
  這時殿外侍衛才來得及高聲道:“清淑公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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